第61章 一更
如果是白日裏, 姜沐言應該可以看到，蕭南瑜的臉有些慘白。
他和姜沐言顯然想到了一去。
蕭以星從‘叔婆’一下跳到姜沐言開始，每數一個稱呼, 蕭南瑜的臉就白一分。
“星星，爹爹呢？沒有跟你們一起出門玩嗎？還有祖父、你們四個叔公，以及各位叔叔呢？”
蕭南瑜略微急切的追問著蕭以星。
以前，聽和蕭以舟說一家人出門玩，他以為是指他和姜沐言帶著他們兩個小家夥，一家四口出門玩。
蕭南瑜怎麽都沒想到, 他不小心忽略了的一個小事, 竟然藏著這麽大的信息量。
“爹爹和祖父他們去打仗了呀，還沒有回來呢。”蕭以星回答道。
蕭南瑜眉宇間的凝重更甚了。
自大燕開國始, 鎮國公府一門護國護民，邊關有戰事, 蕭家從來都義不容辭。
這麽多年來, 鎮國公去邊關打仗，不止一次將滿門男兒都帶去邊關歷練。
確實會出現蕭以星所說, 蕭家男丁全去打仗, 京城裏的蕭家無男丁的況。
姜沐言看著黑暗中的蕭南瑜，哪怕看得不是很清楚，也能到他的心很凝重。
蕭家肯定是出事了。
或許就是因為這個事，蕭以星和蕭以舟才會穿越到現在這個時空來。
“星星、舟舟，你們還記得是因為什麽事, 我們要一家所有人都出門去玩嗎？”
姜沐言低下頭，擔心嚇到兩個敏的小家夥, 用聲輕哄的語氣詢問著他們。
蕭以星和蕭以舟朝對方看去，隨後齊齊搖頭。
“不記得了。”蕭以星道。
“娘沒說。”蕭以舟道。
“你們再想想, 一家人是急匆匆出門的，還是收拾妥當了開開心心出門玩的？”
姜沐言想象著出門前的各種細節，細細詢問著兩個小家夥。
“急的。”蕭以舟道。
蕭以星想了想，也道：“是急的，娘都沒有提前和我們說過。”
姜沐言蹙眉，越問況越是不妙。
“那你們急匆匆出門之時，有看到什麽或者聽到什麽，和平常不太一樣的事嗎？”姜沐言繼續問。
“我什麽也沒看到，娘抱著我，把我臉按在懷裏不讓我看。”蕭以星呼呼的說道。
姜沐言朝蕭南瑜懷裏的蕭以舟看去。
只見蕭以舟也對搖了搖頭，道：“離府是祖母抱的我，祖母也捂著我眼睛不讓看。”
室漸漸安靜了下來。
姜沐言的神也越漸凝重。
不對勁，這不是正常出府去玩會做的事，可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娘，我聽到有人很大聲，很不客氣的喊，讓祖母走快點。”
安靜中，蕭以舟突然又補充了一句。
姜沐言聞言，眉頭皺得更了。
宋令貞是鎮國公府的世子夫人，誰敢呵斥？
“星星、舟舟，你們出府之後，先去的哪裏玩？”
有好一會兒沒說話的蕭南瑜，突然詢問道。
“去了一個有點破破爛爛的小房子，味道好難聞，我不喜歡，和娘想說回家，娘說我們在玩一個游戲，游戲結束就帶我們回家。”
蕭以星一五一十的說道。
“後來娘跟我們說，把眼睛閉上，再睜開眼睛就能回家了，然後我和妹妹就真的回家了。”蕭以舟補充道。
他的小腦袋瓜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麽睜開眼睛之後，娘不見了，祖母們也全都不見了。
可他和妹妹確實是回家了，爹爹和娘也都在。
蕭以舟的小腦子轉啊轉，忽然靈一閃的醒悟過來。
可能他睜開眼睛之後回的家，是回到了爹爹十九歲時候的家？
可是娘呢？
娘沒有和他們一起回來嗎？
蕭以舟腦子還是有點懵，可在仰頭看到姜沐言之後，他就釋懷了。
娘在呢，娘已經在了，他肯定不能有兩個娘，所以娘就沒跟著回來了。
蕭以舟這麽一想，覺得自己想的應該是對的。
“那個破破爛爛的小房子，是不是有一面牆是很多木子做的？木門也鎖著，然後只有一個小窗戶？”
蕭南瑜心思沉沉的詢問著蕭以星、蕭以舟。
“嗯嗯。”蕭以星連連點頭。
“嗯。”蕭以舟也點頭。
一剎那間，蕭南瑜的心沉到了谷底。
姜沐言見狀，輕聲試探著問他：“你知道在哪裏？”
“大牢。”蕭南瑜堅定無比的說出了兩個字，眸又沉又凝重的著姜沐言，“蕭家應該是被抄家了。”
抄家下獄？
這四個字一聯想在一起，姜沐言心神都震了一震。
料想到蕭家出事了，卻沒想到出了這麽大的事。
蕭家滿門男兒不在京城的時候，鎮國公府被抄家，滿門眷被下獄。
鎮國公府犯的到底是什麽樣的大罪，會被抄家下獄？
“怎會如此。”姜沐言眉頭鎖，看著蕭南瑜，心也跟著一點點往下沉。
蕭以星和蕭以舟出現之後，只覺得姜家或蕭家，定然有一家發生了變故，才有可能嫁給蕭南瑜。
沒想到嫁進蕭家之後，蕭家竟然還會有這麽大的事發生。
姜沐言想不明白，擡眸朝蕭南瑜看去。
他沉默著，姜沐言卻能從沉默中，到別樣的氣息。
“你先別慌。”輕聲安著他，“離蕭家被抄家，至還有六年的時間，我們不急，可以慢慢查原因。”
蕭南瑜眸微，低垂的眼眸緩緩擡起，落在姜沐言臉上。
說的是‘我們’，我們是和他，不是他一個人。
“我在想……”蕭南瑜清冷眼眸定定凝著姜沐言，抱著蕭以星的手臂，不自覺的了。
“言言，若蕭家真的被抄家下獄，會連累你，現在你還未嫁進蕭家，你還有別的選擇。”
這句話蕭南瑜說得艱難，可他還是說了。
他在提醒姜沐言，可以選擇不嫁給他，在提前預知了蕭家會被抄家的況下，可以避開蕭家這個火坑。
姜沐言完全沒有想到，在得知這種驚天消息的一刻，蕭南瑜想的竟然是這個問題。
凝視著黑暗中的蕭南瑜，一瞬之間竟有些恍惚。
他是讓逃走，不要嫁進蕭家，繼而避開蕭家的大禍嗎？
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還沒嫁他，他們還不是夫妻。
在可預見的蕭家大禍面前，還沒表態，蕭南瑜卻催著趕飛走，免得被他連累了？
一時之間，姜沐言心中酸，有些有些複雜。
“你、你說什麽呢？我們孩子都有了。”
在恍惚過後，下意識的反駁著蕭南瑜。
蕭家家風清正，明磊落，姜沐言在這一刻真切會到了。
如果換作姜家出事，恐怕滿腦子都是姜家為什麽會出事，到底犯的什麽大罪，要如何才能避開這場大禍，本就不會想到其他的。
可蕭南瑜卻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時間，先想到了，甚至還想到了讓逃走避禍。
“孩子是有了沒錯，可你我還未親，蕭家出事跟你沒有關系。”
蕭南瑜的心也很複雜。
他想要和姜沐言親，可他不想看到跟著蕭家一起沉淪。
“你別說這個，蕭家出事得六年後，現在說什麽都為時過早。”
蕭南瑜越是讓姜沐言考慮，姜沐言就越是不想考慮。
兩個孩子就在眼前，蕭南瑜卻要拋夫棄子？如何能狠得下心。
確實是早了點，蕭南瑜見姜沐言不想談這個，便也閉口不再談。
時間很晚了，兩個小家夥不用他們怎麽哄，就眼皮子打架的睡了過去。
姜沐言安頓好蕭以星和蕭以舟，卻沒有急著躺下去，轉眸看向蕭南瑜，輕聲問：
“你要在外間榻上睡嗎？”
蕭南瑜看著，輕輕搖頭。
姜沐言扭頭朝自己床外看去。
讓蕭南瑜在床頭坐一晚上確實太累了，打個地鋪好歹能躺躺。
“我去給你拿被褥打地鋪。”姜沐言起，抹黑朝角落裏的箱籠走去。
蕭南瑜自覺起，默默跟了過去。
姜沐言打開箱籠，先抱了一床被子出來，見蕭南瑜跟了過來，便塞進他懷裏。
“這是墊的。”道。
“嗯。”蕭南瑜輕輕頷首。
“這是蓋的。”姜沐言又抱了一床被褥出來，似不太好意思的對他道，“屋裏沒放全新的被褥，這是我蓋過的，但洗曬過都是幹淨的，你放心。”
“沒關系，我不介意。”
蕭南瑜本想說，沒洗曬過他也不介意。
可這種話說出來，有調戲的意味，他便沒敢說。
蕭南瑜就在姜沐言的拔步床床頭位置，打起了地鋪。
兩人都躺下後，許是因為從兩個小家夥口中得知的蕭家之事，兩人都有些睡不著。
寂靜無聲的黑夜裏。
許久過後。
蕭南瑜擡眸朝拔步床的方向看了眼，輕聲問：
“言言，你還沒睡？”
他聽到了床上之人轉輾反側，難以睡的靜。
“……嗯。”半晌後，姜沐言才輕聲回應。
“……我給你點個睡xue？”蕭南瑜也沉良久後才回應。
平躺在床榻上的姜沐言，忽然就笑了，語氣跟著輕快起來：“別鬧，我現在又不做噩夢了。”
夢魘被點了睡xue，確實能睡一個好覺。
但也不能沒事點睡xue吧？
萬一點出什麽病來可怎麽辦。
不點，蕭南瑜也就打消了念頭。
兩人各自沉默著，又過了半晌，蕭南瑜再次開口：
“明日我想再去趟相國寺，我總覺得衍大師知道些什麽。”
帶著今晚得知的問題去，或許能從衍大師裏套出些話來。
姜沐言想了想，明日怕是去不了相國寺，便道：“你要帶兩個小家夥去嗎？”
“不帶了，我騎馬去，快去快回。”
兩人一個睡在床上，一個躺在地上，就這麽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
“也好，你要是問出了什麽，下回見面記得告訴我。”
“好。”
“過兩日文國公府的喜宴，你會去嗎？”蕭南瑜問。
“去的，我娘收到帖子了，阿瑤也給了我一張帖子，叮囑我一定要去。”
文國公府的秦家四小姐秦瑤，是姜沐言的手帕，也是小家夥口中未來的三皇子妃。
文國公府這個喜宴，是秦家嫡長孫的百日宴，秦家廣邀親朋好友參宴。
閉著眼睛的姜沐言，忽然靈一閃。
蕭南瑜怎麽突然問這個？
“你也要去文國公府的喜宴？”姜沐言詢問道。
“還不一定。”蕭南瑜給了個不確定的回答。
但姜沐言要去的話，他應該也會去的。
“言言，你爹爹和娘要是知道了兩個孩子的存在，他們會怎麽樣？”
黑暗中閑聊的蕭南瑜，話題轉得很快，幾乎是想到什麽就說什麽。
“我不知道。”姜沐言閉著眼睛輕聲回答道，“以前吧，我擔心事曝，我名節損，娘會拿鞭子我。可文德門之事後，我發現他們好像對我的名節，也不是太看重。”
蕭南瑜在文德門之事上，也瞧出了這個問題。
這讓他多多放心了一些。
至兩個孩子曝後，姜沐言在姜家，應該不會到太大的責難。“蕭家呢？如果孩子暴，你娘和爹爹會怎麽看待這件事？”姜沐言反問著蕭南瑜。
“我也不知道爹娘會如何想，但我祖父和祖母應該不會太排斥，我祖母特別想抱曾孫，只要是我的孩子，肯定疼。”
蕭南瑜不不慢的回答著。
蕭家有鎮國公和鎮國公老夫人制著，其他人應該不太敢持有反對意見。
姜沐言這聽著聽著，忽然一下坐了起來。
開紗幔，朝打地鋪躺在地上的蕭南瑜看去。
“也就是說，如果兩個孩子曝，其實你家和我家都不會有太大的阻礙？”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還這麽的藏著小家夥做什麽？
真的很累，不是累，是心累。
天天提心吊膽兩個孩子萬一被人發現，要怎麽辦。
兩人這麽一對接，好像也不是太難辦？
蕭南瑜見坐起，他也坐起，看著道：
“就算這事阻礙不大，但畢竟太嚇人了，要接起來有點難度，真要跟家裏坦白也得好好準備一下，不能貿然曝。”
“我明白，這事急不得，我只是想跟你說，跟家裏坦白這事應該是可行的。”姜沐言道。
“應該可行。”蕭南瑜頷首，又道，“但眼下肯定不行，姜家事多，等這些風波過了再說吧。”
蕭南瑜是指姜沐言和陸承彥親事作廢，以及姜雅朵的事，還有和三皇子剛被賜婚又立刻作廢的事。
姜沐言懂他的意思，點了點頭：“嗯，過段時間再說。”
兩人複又躺下繼續睡，姜沐言沒過多久便睡著了。
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沒過多久。
覺睡得迷迷糊糊之際，有人在耳邊輕聲喚。
“言言、言言……”
蕭南瑜開紗幔，彎腰俯對道：
“天快亮了，我得帶孩子們走了。”
姜沐言睡眼朦朧的睜開眼，約看清了蕭南瑜的臉，又聽他說要帶孩子走，便強撐著起。
蕭南瑜正懸在頭頂上方跟說話。
這一起，睡得迷迷糊糊的小臉兒就直往上懟。
蕭南瑜不知是始料未及，想躲卻沒來得及躲，還是就沒想躲。
姜沐言眼都沒睜開的這一起，潤飽滿的瓣就準無誤的親了他薄。
“……”突如其來的親吻，讓蕭南瑜維持著俯的姿勢，都沒敢一下。
嗯？沒睡夠導致腦子不太清醒的姜沐言，約約覺得不對勁。
好像撞到了什麽東西？
姜沐言緩緩睜開眼睛。
天快亮但還沒亮，室依然昏暗一片。
姜沐言睡意朦朧的杏眸，盯著蕭南瑜近在咫尺的兩只眼睛看了許久，才逐漸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