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半躺著的姜沐言一下坐起。
“錦州災民了?還有瘟疫?你聽誰說蕭南瑜要去錦州鎮民?”
姜沐言眉頭蹙, 急急追問著綠蕉。
先前錦州洪災,三皇子去錦州賑災之事,是知曉的。
洪災後會有瘟疫, 倒也不算太令人意外。
但三皇子都去錦州了,怎麽還會有災民起來?
蕭南瑜領兵去有瘟疫的錦州鎮民,染上疫病可不是小事。
“相爺說的,相爺剛從宮中回來,肯定不會有錯,大小姐, 這可怎麽辦?”
綠蕉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蕭南瑜可是蕭以星、蕭以舟的爹爹, 他要是出了什麽事,他們家大小姐怎麽辦?
梨園那個不為人知的攤子, 沒有蕭南瑜,姜沐言一個人肯定扛不住起來。
“我去見見爹爹。”
姜沐言從榻上下來, 憂心忡忡的穿上繡鞋。
綠蕉上前扶住, 主仆二人快步往前院去。
前堂。
去梧桐山登高回來的陸巧與姜文櫆,可以說是同時回府的。
姜家的庶子庶外加仆從, 烏泱泱的一大群人。
陸巧讓他們各回各院, 一群晚輩剛剛散去,姜沐言就來了。
“爹爹,娘。”
姜沐言給父母行了個萬福禮,擡眸便點明來意:“爹爹,我聽說錦州了?”
坐于上首座的姜文櫆, 端著茶盞頷首:
“不止災民了,錦州還發了瘟疫, 有些棘手。”
從姜文櫆口中得到確認,姜沐言眉宇間的憂愁更甚了。
“發瘟疫, 太醫院的太醫要撥一部分去錦州吧?”姜沐言站在堂中詢問。
敢直接問錦州的事,卻因為自己心虛的緣故,不敢直接問領兵去錦州鎮民的,是否真是蕭南瑜。
姜沐言也不敢表現出太焦急的樣子,只能在姜文櫆這裏旁敲側擊著。
姜沐言心急如焚,端著茶盞的姜文櫆卻一點也不急。
他抿了口茶後,才回答姜沐言。
“嗯,太醫肯定得去。”姜文櫆放下茶盞,一雙濃眉也微微蹙著,“聖上已經下旨,讓蕭家的大公子即刻領兵出發鎮民,順便護送太醫去錦州。”
蕭家一衆兒郎戍守邊關多年,回京也不久。
按理說,錦州怎麽也不到蕭家人領兵去鎮。
大燕朝對外的戰爭,需要依仗勇猛無敵的蕭家軍沒錯,但大燕的武將也不,鎮對的民,人選其實有很多。
然而在可選武將衆多,且遂自薦的武將也不的況下,燕帝還是力排衆議,點名要蕭南瑜去錦州。
燕帝這道旨意,恐怕真正的目的,是想讓蕭南瑜折在錦州。
畢竟錦州有瘟疫,染上疫病亡,誰都無法懷疑什麽,只能嘆一句蕭家大公子命薄。
且死了一個蕭南瑜,搖不了蕭家軍的基,因為蕭家軍還有主帥鎮國公,副帥鎮國公世子。
就算鎮國公和鎮國公世子都不在了,也還有鎮國公世子的三位兄弟。
蕭家軍認的是蕭家人,只要蕭家還有人,蕭家軍就不會散。
但鎮國公府不太一樣。
蕭南瑜是長子嫡孫,未來的鎮國公。
他若死了,鎮國公的爵位未來由誰繼承?
蕭家人會不會為了爭爵位,自己部先起來?
所以蕭南瑜一死,搖不了蕭家軍,卻能直接搖到鎮國公府的基。
姜沐言從扶搖閣來前堂的路上,也仔細分析過。
蕭南瑜此次去錦州,怕是兇多吉。
眼下親耳聽到姜文櫆說,聖旨已下,蕭南瑜確實要去錦州,眉宇間的擔憂也更甚了。
“錦州有瘟疫,蕭家大公子被派去錦州,這要是一個不小心染上疫病……哎。”
陸巧想得沒姜沐言、姜文櫆那麽多,沒想過是否有人會加害蕭南瑜。
初聞這個消息,先擔心的是蕭南瑜染上疫病怎麽辦,世子夫人宋令貞得多傷心。
姜沐言一開始和陸巧一樣,擔心蕭南瑜染上疫病。
可現在,更擔心的是有人會渾水魚,利用疫病神不知鬼不覺的謀害蕭南瑜。
“娘,不會的。”姜沐言看著連連嘆息的陸巧,安也安自己道,“蕭大公子福大命大,肯定不會有事的。”
會和蕭南瑜親,會和他生下雙生子蕭以星、蕭以舟。
所以他此行去錦州,肯定能活著回來。
可是,能活著回來,不代表他此行不會苦。
燕帝下旨讓他去發出瘟疫的錦州,總覺是不安好心。
姜文櫆看著語氣篤定的姜沐言,心裏劃過一怪異的覺。
雖然只是隨口一說的安之語,但說得也太堅定了。
“希如此。”陸巧也只能是安自己了。
但也就擔心了一會兒而已,說到底這是蕭家的事,一個外人稍微擔心一下也算是分了。
“阿言,你如何了?可好些了?”
陸巧擔心完蕭南瑜,上下打量姜沐言一番,這才關心起的來。
若非子不適,今日重也要一起去爬梧桐山的。
“娘,我沒事了,本就不是什麽大事,躺了一躺也就好了。”姜沐言如此道。
狀態還不錯,氣也不錯,小臉兒白裏紅紅潤的,陸巧也就放心了。
姜沐言又問了姜文櫆錦州的一些事,從前堂出來時,眉宇間全是憂。
回頭看了眼還坐在堂中的姜文櫆和陸巧,轉回扶搖閣。
回扶搖閣沒一會兒,換了裳又出來,從後門溜出了相府。
姜沐言讓劉泉去梨園。
劉泉駕著馬車直奔梨園而去,從一個巷子口拐出,來到長街上時,他卻突然勒馬停了下來。
“大小姐。”劉泉拍了拍後車廂壁,小聲道,“蕭大公子在前面,你快掀開簾子看看。”
姜沐言立馬掀開車廂側的簾子,探出半個腦袋往前看。
人來人往的長街上,一隊幾十人的隊伍策馬疾行,行人紛紛避讓到長街兩側。
領頭的人正是剛剛和分開沒多久的蕭南瑜。
蕭南瑜頭戴盔帽,穿甲胄,紅披風在他後如要展翅高飛的雄鷹飛揚著。
他後的蕭家護衛,也全都穿戴甲胄,腰間佩劍,威嚴肅穆讓人不敢視。
馬蹄聲整齊劃一的踩在青石地板上,朝著東城門的方向疾馳。
領頭騎在馬上的年郎英姿颯爽,神俊朗。
那雙清冷的瑞眼,鋒铓畢不再斂,眉梢眼間泛著威懾人心的肅殺之氣。
姜沐言看到穿甲胄,威風凜凜的的年將軍,第一眼就被驚豔到了。
知道戰場的蕭南瑜,肯定和平時見到的蕭南瑜不一樣。
但親眼看到鮮怒馬出征的年將軍,還是被震撼到心神。
此時此刻,姜沐言看著正義凜然,一殺伐之氣的蕭南瑜,才真切的到,他是一個將軍。
一個保家衛國,護國護民的年將軍。
馬蹄聲聲中,姜沐言看著越來越近的蕭南瑜,手心不自的收又收。
他要去錦州了。
去有瘟疫的錦州鎮民。
策馬疾馳的蕭南瑜,先是看到了前方巷子口拐出來的馬車,然後是劉泉。
看到劉泉時他眸微。
劉泉在駕馬車,那馬車上的人會是姜沐言嗎?
蕭南瑜馬鞭一甩,催促□□烈馬跑得更快些,一雙難掩鋒芒的瑞眼盯著那輛馬車。
他很快看到馬車簾子被人掀開,車廂裏探出了一張悉容。
蕭南瑜清冷含肅殺的眉宇,霎時染上了一抹。
是聽到了消息,來送他的?
蕭南瑜急著出城點兵,且後跟著蕭家護衛,長街上還有許許多多的行人注視著。
他不能停下,也不能和姜沐言說上幾句話。
但他幽深目鎖定著姜沐言。
姜沐言也在看他。
兩人在長街上,當著所有人的面肆無忌憚的對視著。
蕭南瑜從的杏眸中看到了擔憂。
在擔心他。
蕭南瑜騎馬跑得太快,沒人發現他在看誰。
且長街兩側的人,幾乎都在張長街縱馬的這一行人,姜沐言眼也不眨的盯著蕭南瑜看,一點也不突兀。
縱馬疾馳的蕭南瑜很快來到姜沐言面前。
他騎馬與馬車肩而過時,微微側頭沖淺淡一笑,讓不要擔心。
姜沐言看到了他角微揚的淺笑,雖然只有一瞬,但看到了。
可還沒來得及細看,‘噠噠’馬蹄聲中,蕭南瑜英姿發的影從眼前飛馳而過了。
隨後一道又一道穿甲胄的影,氣勢雄渾的從馬車旁掠過。
姜沐言長脖子往後看。
看到了一道道策馬揚鞭的背影,蕭南瑜的影被淹沒其中,越來越遠,很快就看不到了。
蕭南瑜和蕭家護衛轉進了另一條大街,徹底消失在了的眼前。
蕭南瑜走了。
看到了他,卻沒來得及和他說上一句話,他就走了。
往後方探頭張的姜沐言,看著空的街角,心頭也空落落的。
“大小姐,還去梨園嗎?”
劉泉的聲音輕輕響起。
“去。”姜沐言放下簾子,心一瞬之間低落到了谷底。
蕭南瑜走了。
姜沐言去梨園見到了兩個孩子,可回府時心裏還是空落落的。
蕭南瑜走的第一天晚上,姜沐言失眠了,翻來覆去到天亮都沒睡著。
好像習慣了夜間時,蕭南瑜抱著兩個小團子闖閨房。
他打地鋪睡在床頭,而抱著兩個娃娃睡。
接連幾天,姜沐言夜裏都睡得不是很好。
蕭南瑜去錦州的第四天,京中又發生了一件大事。
四公主要去晉國和親,娶的是晉國太子。
聽聞四公主不願意和親,在宮中大鬧了一番,被燕帝狠狠訓斥了一番。
姜沐言聽了,心毫無波。
不關心四公主去不去和親,願不願意和親,現在每天擔心的是去錦州的蕭南瑜。
雖然姜沐言極力掩飾,但陸巧還是發現了緒有些低落。
陸巧問怎麽了,說夜裏睡得不太好,順勢跟陸巧說,想去相國寺上香,陸巧允了。
姜沐言去相國寺上香給蕭南瑜祈福。
還給蕭南瑜求了一簽,簽文是衍大師親自給解的,但解出來是什麽,衍大師不告訴,只讓莫擔心。
其實,衍大師不是故意不告訴,是衍大師沒解出來求的簽文。
朝中局勢,但凡和蕭家牽扯上關系的,就跟被攪渾的渾水一樣,衍大師也斷不出前程走向了。
姜沐言從相國寺回來後,心神稍微寧靜了一些。
雖然還擔心蕭南瑜,但不會一個人靜坐著就常走神了。
依然每隔一段時間就去梨園看蕭以星、蕭以舟。
鎮國公安排到梨園去的胡嬤嬤,很細心很有經驗,把兩個小團子照顧得更好了。
青石也還在梨園,得知蕭南瑜去錦州時,他本想跟著去,但蕭南瑜不放心兩個孩子,沒讓他一起去錦州。
蕭南瑜去錦州後的一個月。
大燕四公主正式出嫁晉國,晉國的迎親隊伍和大燕的送親隊伍,浩浩的從北城門出。
公主出嫁去他國和親,嫁的還是他國太子,嫁妝何止是十裏紅妝。
從皇宮到北城門這一路,許多百姓站在長街兩側看熱鬧。
姜蘭芝也去看熱鬧了,出門前拉姜沐言一起去,姜沐言沒去。
蕭南瑜去錦州之後,姜沐言的生活很簡單。
隔幾天就找借口出門,去梨園陪兩個孩子。
每個月都去相國寺給蕭南瑜祈福。
三個月過去。
偶爾的旁敲側擊下,能從姜文櫆口中得知錦州的一些況。
錦州民被鎮下去了,但瘟疫還沒解決,死了一個太醫,還沒有找到治療疫病的方子。
問姜文櫆,民鎮下去,負責鎮民的兵士是不是能回京了。
沒有直接問蕭南瑜。
姜文櫆卻搖頭告訴,錦州因為疫病人心惶惶,沒有徹底安穩下來之前,蕭南瑜不可能撤兵回京。
夜深重。
姜沐言半夜醒來,卻怎麽也睡不著了。
起披著外來到窗前,打開窗欞著繁星點點的夜空。
蕭南瑜去錦州的這三個月,讓發現了一件事。
想蕭南瑜了。
不是擔心他,是想他。
不自的就想他。
特別是夜深人靜的時候,看到床頭空的就忍不住想他。
一天比一天想念他。
“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姜沐言著夜空,輕聲呢喃著。
待蕭南瑜歸京,已是大雪飛紛時節。
姜沐言早早讓人去雲雀樓訂了一個臨街的雅間。
穿著襖子,披著皮厚實的披風,清豔小臉兒埋進茸茸的領口,坐在雅間窗欞前,時不時往城方向張一眼。
蕭南瑜今日歸京。
忍耐不住來長街上等他,想看看四個月未見的蕭南瑜。
“大小姐,來了,來了!”
站在雅間另一個窗欞前的綠蕉,探出窗去的腦袋收回來,低聲音又激地對姜沐言道。
大小姐擔心好幾個月,終于盼到蕭家大公子回來了。
這下好了,家大小姐不會再失魂落魄的了。
姜沐言聞言也起,輕輕倚靠在窗欞前,朝長街右側看去。
一眼看到了騎馬走在最前面,穿甲胄,紅披風翻飛的年將軍。
天氣這麽冷,都下雪了,他卻還是四個月前,姜沐言目睹他離開時的裝扮,上沒有多添一件裳。
這讓因他歸京而暗暗欣喜的姜沐言,不由得蹙起了眉頭。
他不冷的嗎?
遠遠看到他衫單薄的影,姜沐言又擔心了起來。
和離開時的策馬疾馳不同,四個月後回京的蕭南瑜,騎在馬背上,馬兒慢慢悠悠前行,一點也不急的樣子。
“二姐,快看,大哥回來!”
隔壁雅間的窗欞,突然傳來這麽一句話。
姜沐言條件反的扭頭去看,視線不期然的和蕭南章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