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功宴不歡而散。
或者說,對葉弈墨而言,那場宴會從傅薄嗔出現的那一刻,就已經提前終結。
回到空無一人的工作室,下高跟鞋,赤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墻上掛著和哥哥江安和的設計手稿,每一張都承載著一個未盡的夢。
傅薄嗔那句“為了慶祝‘程錦’的功,傅氏集團將向‘江安和原創設計基金’注資一億”,像一個魔咒,在網絡上掀起了滔天巨浪。
打開手機,熱搜榜單上,和他的名字被捆綁在一起。
#傅氏總裁一擲億金為紅#
#神仙:你的夢想,我來守護#
#葉弈墨傅薄嗔#
每一條標題,都是一把準的刻刀,將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獨立形象,重新雕刻“傅薄嗔的人”。的才華,的努力,為哥哥延續的夢想,都在那一億元的襯托下,變了一場心策劃的豪門曲。
蘇晴的電話打了進來,語氣里是不住的怒火。
“他這是在公開刑!葉子,他把你的心當了什麼?炫耀他財力的工嗎?所有人都覺得你是靠他上位的!”
葉弈墨走到窗邊,看著樓下川流不息的車燈。
“他不是在炫耀財力。”的聲音很平靜,“他是在宣告主權。”
用最無法拒絕的方式,將的事業,納他的版圖。
“那你打算怎麼辦?就這麼算了?讓他把你辛辛苦苦做起來的一切,都蓋上他傅家的?”蘇晴在那頭替著急。
“算了?”葉弈墨重復著這個詞,邊逸出一聲冷笑,“怎麼可能。”
掛斷電話,重新坐回電腦前。
曾以為,只要自己足夠強大,就能擺他的控制。現在懂了,和他博弈,有向前的勇氣是不夠的,還需要有掀翻棋盤的底牌。
開始瘋狂地搜索傅氏集團近期的所有信息。傅薄嗔的手段向來狠絕,他既然敢在公眾面前如此高調,就一定有他的倚仗。但只要是人,就會有弱點。只要是龐大的商業帝國,就一定有藏在影里的裂痕。
很快,一個塵封已久的項目名稱跳了出來——云頂科技城。
這是傅氏幾年前力推的一個重點項目,卻因涉嫌違規作和部利益輸送而中途停,當時鬧得沸沸揚揚,甚至牽扯出了傅氏部一個盤錯節的派系——黎家。
葉弈墨的指尖停在“黎家”兩個字上。
這就是他的肋。
只要能證明云頂項目的問題依舊存在,只要能把黎家這顆暗雷重新引,傅薄嗔那看似堅不可摧的商業神話,就會出現一道裂。
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第二天,沒有聯系傅薄嗔,而是直接去了傅氏集團的總部大樓。要在他最引以為傲的地方,告訴他,不是他可以隨意擺布的寵。
前臺想攔,但“葉弈墨”這個名字,如今在傅氏部,無人不知。暢通無阻地登上了頂樓的總裁辦公室。
傅薄嗔正在開一個視頻會議,看到進來,也并未中止。他只是抬手示意坐,然后繼續用流利的德語,向屏幕那頭的團隊下達著指令。
葉弈墨沒有坐,就站在那片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這座城市的金融中心。能覺到,整個樓層的氣氛都和以往不同,一種肅殺后的沉寂,空氣里都帶著新秩序建立后的繃。
會議結束。
傅薄嗔合上電腦,向后靠進寬大的皮椅里。
“找我?”
“傅總的記應該不差,”葉弈墨地開口,“你用一個億,買斷了我的獨立宣言,我總得過來跟你說聲‘謝謝’。”
“不用謝,”他回答得理所當然,“那是你應得的。”
“我應得的?”葉弈墨轉,直面他,“我應得的是靠自己的能力站在這里,而不是頂著‘傅薄嗔友’的頭銜,接你的‘恩賜’。”
“你的能力?”他重復了一遍,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話,“你的能力,是指去翻一些陳年舊賬,比如云頂科技城,再比如黎家?”
葉弈墨的心臟,驟然一停。
他怎麼會……
傅薄嗔仿佛看穿了的所有心思,他站起,緩步走到面前。他比高出一個頭還多,投下的影將完全籠罩。
“你想用黎家來威脅我?”他問,語氣平靜,卻帶著山雨來的迫,“你覺得,我會留下這麼明顯的把柄,讓你來抓?”
他拿起桌上的線電話,按了一個鍵。
“張助理,把上個月的人事清退名單,和云頂項目的重啟審批文件拿進來。”
門被推開,張助理端著兩份文件進來,全程不敢抬頭看葉弈墨一眼,放下東西后便迅速退了出去。
傅薄嗔沒有那兩份文件,只是用下點了點。
“自己看。”
葉弈墨的手指有些發,翻開了第一份文件。
那是一份長達十幾頁的名單,上面每一個名字后面,都標注著“辭退”“引咎辭職”或是“提前退休”。而在這些人的履歷關系里,無一例外,都指向了同一個姓氏——黎。
傅氏部,與黎家有牽連的所有勢力,從高管到部門經理,被連拔起,無一幸免。
又翻開第二份文件。
那是云頂科技城的項目重啟紅頭文件,上面蓋著所有必需的政府公章。所有的合規審查,所有的資質認證,全部煥然一新。這個曾經的“污點項目”,如今已經了傅氏向科技領域轉型的最重要支柱,干凈得找不出一瑕疵。
葉弈墨的腦子一片空白。
以為自己找到了他的阿喀琉斯之踵,卻發現,那只是他蛻下的一層無用的蛇皮。在為了一場慶功宴的勝利而沾沾自喜時,他已經不聲地完了一場顛覆整個集團的部革命。
“你……”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清理了所有不該留在傅氏的人。”他替說了下去,“云頂項目現在是傅氏最核心、最穩固的資產。你手里的那些過時信息,連給我撓都不配。”
他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一個讓遍生寒的事實。
輸了。
輸得徹徹底底,毫無還手之力。所有的掙扎,在他眼中,不過是一場稚的、可笑的表演。
“你是不是覺得,我每天的生活,就是圍著你轉?”傅薄嗔的指腹,輕輕了一下的臉頰,那冰涼,“我執掌的是一個市值數千億的商業帝國,我要對數萬名員工負責。葉弈墨,你的那點事業,你的那點反抗,還不足以為我世界的中心。”
這句話,比任何辱都更傷人。
他輕易地將所有的堅持,都定義為無足輕重。
他忽然松開了,走到辦公桌前,理了兩份文件,又接了個電話,三言兩語就敲定了一樁上億的合作。他不再像以前那樣,事無巨細都要親自過問。他正在有意識地放權,培養他的核心團隊。
掛掉電話后,他才重新看向。
“把權力關進制度的籠子里,我才能有更多的私人時間。”
“用來做什麼?”葉弈墨下意識地問。
“用來陪你。”
他說得那樣自然,仿佛這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
葉弈墨到一陣荒謬的眩暈。他用最冷酷的手段,為自己掃清了事業上的一切障礙,然后告訴,他做這一切,只是為了能有更多時間來“陪”這個籠中的囚鳥。
“對了,”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前天給我打了電話。”
葉弈墨的僵住。傅老夫人,是心中另一刺。
“看到了基金會的新聞,說,用安和的名字做些有意義的事,很好。”傅薄嗔的語氣里,聽不出什麼緒,“讓我們這個周末,回老宅吃飯。”
最后的防線,也崩塌了。
那個曾經最反對存在的傅老夫人,也因為他滴水不的安排,而選擇了接納。
他為鋪平了所有的道路,堵死了所有的出口,然后溫和地對說:看,所有人都同意了,你還要跑到哪里去?
葉弈墨看著他,這個男人,用兩個月的時間,重塑了他的帝國,也為打造了一個更完的囚籠。一個所有人都祝福的,金碧輝煌的囚籠。
戰斗才剛剛開始?
不。
或許,從一開始,就從未有過為他對手的資格。
傅薄嗔走回邊,整理了一下微的領。
“周六晚上七點,我來接你。別讓我等。”
他轉回到自己的座位,不再看一眼,仿佛只是他繁忙日程中一個已經理完畢的待辦事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