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兩端陷一種凝固的沉默。
廠房里的空氣仿佛被空,只剩下分析程序散熱風扇的低鳴。蘇晴站在一旁,連呼吸都下意識地放輕了。
是傅薄嗔。
這個名字像一顆投深潭的石子,在葉弈墨的腦海里激起無法忽視的漣漪。
“你沒有聽錯。”電話那頭的男人打破了寂靜,“現在,回答我的問題。Vesta Holdings,你知道什麼?”
他的語氣里沒有詢問,只有命令。
葉弈墨垂下拿著手機的手,走到電腦前,指尖在控板上輕輕一點,屏幕瞬間切換到一個空白的文檔界面。
“傅總,”終于開口,聲音平靜得像一汪不起波瀾的古井,“我想你打錯了。我不認識什麼Vesta,也不認識Holdings。”
“葉弈墨。”傅薄嗔念著的名字,每個字都咬得很慢,帶著金屬般的質,“我沒有時間和你玩這種無聊的商業游戲。我的海外項目‘創世’,剛剛因為一筆來自拿馬的惡意收購而被迫中止。而那家收購公司的資金,其中一個源頭,就指向Vesta Holdings。”
葉弈墨的指尖停在半空。
創世項目。
傅氏集團今年最大的海外投資,主攻新能源,被傅薄嗔視為鞏固自己地位的決定一步。甚至不需要去看新聞,都能想象此刻傅氏集團部會是怎樣的驚濤駭浪。
“這聽起來是傅總你的麻煩,與我無關。”
“無關?”傅薄嗔似乎發出了一聲極輕的嗤笑,“磐石基金。這個名字,你應該不陌生。”
蘇晴的僵住了。
葉弈墨的作沒有任何變化,但心里最后一道防線,被這個名字擊穿了。他不僅知道Vesta,他還知道磐石。他不是在試探,他手里握著確切的牌。
“看來我們都在追同一個幽靈。”葉弈墨不再否認,“但我不明白,傅總的報網,為什麼會找到我這里來?”
“因為在所有公開的調查報告里,只有你,或者說,只有你背后的黎安和,曾經和一個‘Vesta’的離岸信托打過道。七年前,為了保護‘星塵’系列的設計專利。”
黎安和。
這個名字像一針,準地刺葉弈墨心臟最的地方。那是和黎安和共同創立的第一個品牌,為了防止被巨頭抄襲,們構建了世界上最復雜的一套專利壁壘。而Vesta,是們當年咨詢過的無數個專業機構里,最不起眼的一個。
一個被們否決掉的選項。
原來線索早就埋下了。敵人用的,是們曾經拋棄的武。
“你在哪里查到的?”葉弈墨問。
“這不重要。”傅薄嗔直接切斷了的追問,“重要的是,‘磐石’的資金網絡,和攻擊‘創世’的資金網絡,有超過百分之七十的節點重合。它們用的是同一套‘閱后即焚’的手法,同一個律師團,甚至,很可能背后是同一個人。”
葉弈墨的程序分析結果,只揭示了冰山一角。而傅薄嗔,顯然已經看到了水面下的整個龐然大。
“所以,你打電話來,是想做什麼?向我炫耀你的報能力?”
“我是來提出一個易,葉弈墨。”傅薄嗔的語氣第一次有了些微的變化,不再是純粹的迫,而是一種冰冷的、不帶任何的理,“你查你的磐石,我救我的創世。我們各自為戰,最后結果,大概率是兩敗俱傷,讓那個藏在暗的家伙,清理掉所有痕跡,然后從容。”
蘇晴張地看著葉弈墨,已經聽明白了大概。這是一個敵我難分的局面。
“或者,”傅薄嗔繼續說,“我們暫時合作。”
“合作?”葉弈墨重復著這個詞,像在品嘗一個荒謬的笑話,“傅總,你是不是忘了,我們之間算不上愉快。”
“我當然記得。”傅薄嗔的回答快得不假思索,“但商業不是兒園的游戲,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他的話像手刀一樣準而無。
“我需要你的分析能力。你需要我的資源和報網。我的團隊可以合法地撬開那些海外信托公司的殼,可以看到那些被注銷公司的底層文件。這些,你一個人做不到。”
他說的每一句,都是事實。
葉弈墨沉默了。看著屏幕上那個孤零零的名字“Vesta Holdings”,它像一個鎖孔,找到了它,卻沒有鑰匙。
傅薄嗔就是送鑰匙的人。
可這把鑰匙,淬了毒。與傅家合作,無異于與虎謀皮。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葉弈墨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傅氏現在憂外患,誰知道這是不是你為了轉移矛盾,設下的一個局?”
“因為我沒有退路。”傅薄嗔的聲音里,第一次出一種近乎殘忍的坦誠,“‘創世’項目失敗,我在傅家的地位會一落千丈。那些等著看我笑話的叔伯,會立刻把我從繼承人的位置上撕下來。我賭不起,也輸不起。所以,我比你更希揪出那個人。”
這番話,比任何保證都有用。
一個被到懸崖邊的人,才是最可靠的盟友。因為他除了向前,別無選擇。
“好。”葉弈墨終于吐出這個字,“我答應你。”
“明智的選擇。”
“但有幾個條件。”葉弈墨打斷他,“第一,這是易,不是聯盟。我們只換對等的、與‘Vesta’相關的報。你的‘創世’,我的‘磐石’,其他互不干涉。”
“可以。”
“第二,所有報,必須經過我二次核實。我不會單方面相信你給的任何東西。”
“可以。”
“第三,”葉弈墨頓了頓,“合作隨時可以中止。一旦我發現你有任何瞞或者利用,我會立刻退出。到時候,你的麻煩,還是你的麻煩。我的線索,我會用我自己的方式去查。”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
“可以。”傅薄嗔干脆地回答,“我的助理陳助,半小時后會把‘創世’項目攻擊的全部資料發給你。我需要你在十二小時,把他給你的資料,和你手里的線索,整合一條完整的邏輯鏈。我要看到那個幽靈的全貌。”
“。”
電話被掛斷了。
廠房里恢復了之前的安靜,但氣氛已經全然不同。
“弈墨……”蘇晴走上前,臉上寫滿了擔憂,“和傅薄嗔合作……這太危險了。”
葉弈墨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刪掉了剛才的通話記錄,然后重新打開自己的分析程序,在追蹤指令里,輸了一個新的關鍵詞。
創世。
抬起頭,看著蘇晴。
“晴姐,泡杯最濃的咖啡。”
“我們今晚要通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