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薄嗔沒有再問。
他只是出手,將葉弈墨攬懷中。這個擁抱沒有毫,只有一種歷經劫難后的沉靜。仿佛在確認,懷里的人是真實的,溫熱的,不是一個埋在過去的冰冷幻影。
“小時候的你,”他低聲說,“我會保護好。”
葉弈墨沒有回應,卻無法自控地僵了一瞬。
保護。
這個詞,對而言,比任何刀刃都更陌生。
——
當晚,傅家的金融防線依舊在承著狂風暴雨,但傅薄嗔卻像個沒事人一樣,理完手頭最急的事務,便留在病房,看起了財經雜志。
他不再去看那片紅的瀑布,也不再接任何來自易室的電話。
這份反常的鎮定,本就是一種最強的表態。
葉弈墨則在病房的另一側,用一臺加電腦理自己的事。
屏幕上,是“華裳”被“磐石”計劃蠶食的資產版圖。每一塊被染紅的區域,都代表著一筆被轉移、清洗、最終消失的巨額財富。
需要一張完整的地圖。一張能讓看清所有資金流向,所有幕后盤手,所有藏節點的地圖。
拿出了那塊墨綠的玉佩。
玉佩手冰涼,上面雕刻著繁復而古老的紋路,像某種不知名生的鱗片。
每一次握住它,葉弈墨都能覺到一意志。
一蟄伏在玉佩深,古老、冰冷、且對鮮充滿的意志。
閉上眼,將自己的指令,通過神烙印其上。
“我要‘磐石’侵吞‘華裳’資產的所有鏈條,從資金源頭到最終益人,每一個環節,每一個名字。”
指令下達的瞬間,那冰冷的意志仿佛被喚醒的巨,順著的指尖,貪婪地爬上的手臂,幾乎要鉆進的腦海。
一種被窺探,被審視,被評估的覺,油然而生。
仿佛有個聲音在問:你,憑什麼驅使我?
葉弈墨的指尖收,用更強大的意志了回去。
“執行。”
玉佩上的冰涼,這才緩緩退去。
不到十分鐘,房間里多了一個人。
他就像一道影子,無聲無息地從墻角的影里走了出來,單膝跪地。
“主母。”
是影。傅家暗衛的首領。
“查到了?”葉弈墨沒有回頭。
“是。”影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磐石’計劃用了全球超過三百個離岸賬戶,通過七十二家空殼公司進行資產轉移,最終的資金,流了三個無法追蹤的加貨幣錢包。”
“我要的不是結果,是過程。”
“所有數據已經上傳至您的終端。”影回答,“但其中一部分底層數據被‘創世’用最高權限的防火墻鎖死,強行破解,需要時間,且會驚對方。”
葉弈墨轉過。
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打量著這個影子般的男人。
他始終低著頭,你看不到他的臉,只能看到一個恭順的廓。
但今天,葉弈墨卻從這個廓里,讀出了一異樣。
“你的建議是什麼?”問。
“我的職責是執行,不是建議。”
“現在我命令你,給出建議。”
影沉默了片刻。
“放棄追查底層數據。”他終于開口,“您已經掌握了百分之九十的鏈條,足以對‘磐石’計劃造毀滅打擊。剩下的百分之十,是陷阱。”
“你怎麼知道是陷阱?”
“暗衛的直覺。”
葉弈墨看著他。
這已經不是服從了。
而是一種審視。一種警告。
影衛的首領,在審視這個主母,是否有足夠的理智,在懸崖邊停步。
“我需要的,是百分之百。”葉弈墨的回答斬釘截鐵,“我不僅要知道他們做了什麼,還要知道他們想用那最后的百分之十,來藏什麼。執行命令。”
“……是。”
影的回答里,多了一難以言喻的遲滯。
他再次融影,消失不見。
房間里,只剩下葉弈墨。能覺到,那源自玉佩的冰冷意志,并未隨著影的離開而消失,反而像一張無形的網,將籠罩。
它在等待。
等待下一步的命令,也像在等待犯錯。
就在這時,的私人電話響了。
一個陌生的號碼。
接通后,是一個恭敬的聲。
“葉小姐,老夫人請您去一趟靜心堂。”
傅老夫人。
葉弈墨的心沉了一下。這個時候,找自己做什麼?
靜心堂在傅家老宅的后院,一獨立的二層小樓,平日里是老夫人禮佛清修的地方。
葉弈墨到的時候,老夫人正坐在團上,手里捻著一串佛珠,閉目養神。
空氣里彌漫著上好的檀香,卻不住一若有若無的寒意。
“來了。”老夫人沒有睜眼。
“老夫人。”葉弈墨微微躬。
“坐吧。”
葉弈墨在對面的團上坐下。
兩人之間,隔著一張矮幾,上面溫著一壺清茶。
“最近睡得好嗎?”老夫人忽然問。
一個再尋常不過的開場白。
“不好。”葉弈墨如實回答。
“是因為薄嗔,還是因為你自己?”
“都有。”
老夫人終于睜開了眼睛。那雙飽經風霜的眼睛里,沒有毫渾濁,只有悉一切的銳利。
“你用影衛了。”
這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
“是。”葉弈墨沒有否認。
“覺如何?”
“一把很好用的刀。”
“刀?”老夫人拿起茶壺,給倒了一杯茶,茶水注杯中,發出清脆的聲響。“你錯了。影衛,不是家臣,更不是刀。”
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是兇。”
“兇和刀,有區別嗎?”
“當然有。”老夫人的指尖在溫熱的茶杯上輕輕挲,“刀,沒有自己的意志,你讓它砍誰,它就砍誰。而兇,有。它鮮,毀滅。每一次用它,你不是在命令它,而是在喂養它。”
葉弈墨端著茶杯的手,停在半空。
老夫人的話,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心中那份違和的源頭。
喂養。
沒錯,就是這種覺。每一次通過玉佩下達指令,都像在用自己的神力,去喂養那頭蟄伏的巨。
“它會保護傅家的主母,也會審判傅家的主母。”老夫人的聲音變得幽深,“當你對它的索取,超過了它認為你應得的,或者,當它認為你的存在,會給傅家帶來更大的災難時,它就會反噬。”
葉弈墨的呼吸,滯了一瞬。
“傅家歷史上,一共有七位主母,有資格用影衛。”老夫人平靜地敘述著一段被塵封的辛,“但真正用過的,只有兩位。”
“一位,是開創了傅家百年基業的始祖夫人。”
“另一位呢?”葉弈墨問。
老夫人看著,眼神里帶著一憐憫。
“另一位,是薄嗔的曾祖母。傅家上一位,也是最后一位用影衛的主母。”
“……”
“死在了自己的臥房里。”老夫人打斷了的話,每一個字都像冰錐,“沒有任何外人闖的痕跡,沒有任何中毒或傷的跡象。就是在一個深夜,悄無聲息地,沒了心跳。”
整個靜心堂,死一般的寂靜。
檀香的味道,也變得詭異起來。
“影衛的力量,源自第一代主母的脈獻祭。它是一份守護,也是一個詛咒。”老夫人重新閉上眼,捻著佛珠,“丫頭,傅家的水,比你想象的要深。薄嗔把你推到臺前,有他的考量。但有些東西,你不該。”
的話,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提點。
“你覺得,你和他那位曾祖母,有什麼不同?”
最后的這個問題,如同一記重錘,砸在葉弈墨的心上。
葉弈墨端起茶杯,湊到邊。
茶水,已經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