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木盒靜靜地躺在桌上,像一口小小的棺材。
葉弈墨的指尖在那殘破的紙頁上劃過,糙,帶著歲月腐朽的氣息。每一個字都像是一道烙印,灼燒著的神經。
引。
以心頭為引,重塑經絡,逆轉死生。
這聽起來不像救贖,更像一場易。一場與魔鬼的易。而易的代價,紙上寫得清清楚楚。
“須取傅家嫡系男子心甘愿之三滴……”
心甘愿。
這四個字,比手札上任何一個字都更重,更冷。
“弈墨……”蘇晴的聲音抖得不樣子,看著葉弈墨慘白的臉,恐懼幾乎要從嚨里溢出來,“這……這是什麼邪?我們不能……我們快把它燒了!”
葉弈墨沒有理會。
的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在盤旋。
去求傅薄嗔?
求他心甘愿地,獻出自己的,來救這個恨不得傅家覆滅的仇人?
這簡直是世界上最大的笑話。
寧愿死,也不會向傅家低頭。絕不。
“你聽我說話啊,弈墨!”蘇晴急得快哭了,手想去搶那個盒子,“這東西不祥!老夫人的話你都忘了?傅家就是因為這些東西才變這樣的!我們不能再陷進去了!”
“別。”葉弈墨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命令。
蘇晴的手僵在半空中。
就在這時,一陣尖銳的劇痛毫無征兆地貫穿了葉弈墨的頭顱。
像有一燒紅的鋼針,從的太狠狠刺了進去,再用力地攪。悶哼一聲,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手扶住了桌沿。
“你怎麼了?”蘇晴的驚呼變了調。
“沒事。”葉弈墨咬著牙,從牙里出兩個字。
怎麼可能沒事。
的正在崩壞,速度比預想的要快得多。博士留下的“禮”,正在瘋狂地開花結果,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榨取的生命力。
老夫人說得對,快死了。
所以才給了這條“活路”。
一條需要拋棄尊嚴,向仇人搖尾乞憐的活路。
“我們走,我們現在就走!”蘇晴沖過來,試圖扶住,“我帶你去看醫生,去最好的醫院!我們不報仇了,錢我們也不要了,只要你好好的……”
“去看醫生?”葉弈墨幾乎要笑出聲,甩開蘇晴的手,力氣大得讓對方后退了一步,“你覺得,現在的我,是醫生能救的嗎?”
的,早就不是正常人的范疇了。
“那也不能……不能用這種方法!”蘇晴固執地喊,“這是在害人!也是在害你自己!”
“害人?”葉弈墨抬起頭,劇痛讓的視野陣陣發黑,“蘇晴,你是不是忘了,我本來就是要去害人的。”
和傅家之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只是沒想到,自己這條命,竟然要用傅家人的來續。何其諷刺。
房間里的空氣凝滯了。
蘇晴看著,像是看著一個陌生人。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對峙中,一道影子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房間的角落。
沒有開門聲,沒有腳步聲。
他就那麼憑空出現,仿佛一直站在那里。一黑,面容模糊,像從墻壁的影里滲出來的人。
蘇晴嚇得倒一口涼氣,下意識地躲到葉弈墨后。
葉弈墨卻連頭都沒回。
認得這種氣息。
傅薄嗔的影衛。
影衛單膝跪地,雙手呈上一支細長的金屬管,作標準得像一臺的機。
“傅先生的消息。”影衛的聲音沒有起伏,像是金屬。
葉弈墨接過金屬管。冰冷的讓混的頭腦清醒了一瞬。擰開管蓋,里面是一張卷起來的紙條。
展開紙條。
上面沒有多余的字,只有一個地址,和一個手繪的簡易地圖。
地址下面,標注著三個字。
黑貓的窩。
黑貓。
這個名字,像一道閃電,劈開了葉弈墨的記憶。
老檢察錢立業給的那份卷宗里,提到過一個為“創世”組織理網絡痕跡的頂級黑客。
代號,就是黑貓。
錢立業追查了十年,都沒能找到這個人的實據點。
傅薄嗔找到了。
他不但找到了,還將這個地址,直接送到了的手上。
“這是什麼?”蘇晴小聲問。
“一個地址。”葉弈墨將紙條收起,塞進口袋。
“傅先生說,”影衛繼續用他那毫無的語調匯報,“錢立業的線索,和他追蹤的線索,指向了同一個地方。對方可能在轉移,行就在今晚。”
今晚。
葉弈墨的頭痛得更厲害了。
覺自己的頭骨就快要裂開,里面的東西要洶涌地流出來。
清楚,傅薄嗔這是在還的人。他還了提供錢立業線索的人。
他把刀遞給了,讓自己去報仇。
他以為的仇人只是錢立業,只是那些看得見的黑賬。
他不知道,真正的敵人,就藏在他的家里。
他更不知道,他遞過來的這把刀,或許下一秒,就要對準他自己。
“我知道了。”葉弈墨說。
影衛沒有起,也沒有離開,依舊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
“還有事?”
“傅先生讓屬下在此等候。”影衛回答,“您需要任何協助,屬下會立刻安排。”
這是監視,也是保護。
更是試探。
傅薄嗔想看看,會怎麼用這份報。
葉弈墨閉上眼,腦海里兩信息在瘋狂戰。
一邊是“引”的法,是求生的和向仇人低頭的屈辱。
一邊是“黑貓”的地址,是復仇的火焰和瀕臨極限的。
沒有時間了。
再猶豫下去,等不到做出選擇,的就會先一步替選擇死亡。
必須行。
在徹底倒下之前,至要先撕開一道口子。
葉弈墨猛地睜開眼。
不再去看桌上的檀木盒,仿佛那東西本不存在。
轉,越過蘇晴,徑直走向門口。
“弈墨,你要去哪里?”蘇晴慌忙跟上。
“報仇。”
這兩個字,說得平靜而清晰。
“可是你的……”
“死不了。”葉弈墨拉開房門,外面的冷風灌了進來,讓稍稍清醒了一些,“在我看到他們下地獄之前,我死不了。”
對后的蘇晴說:“留在這里,等我回來。”
說完,沒有再回頭,徑直走出了房間,影很快消失在走廊的影里。
房間里,影衛緩緩站起,像一道真正的影子,重新融了墻角的黑暗。
只剩下蘇晴一個人,呆呆地站著。
的視線落在桌上那個打開的檀木盒上。
殘破的紙頁上,“心甘愿”四個字,在燈下,仿佛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