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徹底籠罩了這座城市。
傅家的老宅書房,與集團總部的會議室截然不同。這里沒有冰冷的金屬和玻璃,只有沉甸甸的紫檀木,空氣中彌漫著舊書和墨香,時間在這里仿佛流淌得格外緩慢。
葉弈墨站在書架前,蝎子在后半步之遙,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老夫人請您過來,只說有重要的東西要親手給您。”蝎子低聲匯報,他已經拿到了“明薇投資”的初步資料,但傅老夫人的傳喚顯然優先級更高。
書房的門被推開,傅老夫人走了進來,換下了一正裝,穿著素的家常服,但那不怒自威的氣場,卻毫未減。
“你留下,其他人出去。”傅老夫人對蝎子說。
走到一張八仙桌旁,桌上放著一個古樸的黑漆木盒,上面沒有鎖,只用一塊錦布覆蓋著。
“過來,孩子。”
葉弈墨走到桌邊。傅老夫人掀開錦布,將木盒推到面前。
“打開看看。”
葉弈墨依言打開盒子。盒子里鋪著暗黃的綢,上面靜靜地躺著兩樣東西:一枚半月形的龍紋玉佩,和一本線裝的、書頁泛黃的手札。
玉佩溫潤,卻有一道極其刺眼的裂痕,從龍眼一直蔓延到邊緣,仿佛隨時都會徹底碎裂。
“這是……?”葉弈墨問。
“傅家真正的基。”傅老夫人的手指輕輕過那道裂痕,“也是傅家懸在頭頂的一把刀。”
頓了頓,繼續說:“傅家的第一位主母,并非凡人。留下的,除了富可敵國的財富,還有這個。說,這是鑰匙,也是枷鎖。”
“薄嗔出事之前,一直在研究它。”傅老夫人的話語里著一沉痛,“他懷疑,‘創世’的崛起,不僅僅是資本的力量。有些東西,超出了商業的范疇。”
葉弈墨拿起那枚玉佩,手冰涼,那道裂痕仿佛帶著一種生命力,在刺痛的指尖。
“這道裂痕……”
“是薄嗔倒下的那天出現的。”傅老夫人回答,“同一時間,分秒不差。”
整個房間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一個商業帝國的總裁陷昏迷,一枚傳承百年的玉佩同時開裂。這已經不是巧合可以解釋的。
“所以,您懷疑他的昏迷,和這枚玉佩有關?”
“不是懷疑。”傅老夫人搖頭,“是肯定。這本手札,是初代主母留下的記錄。薄嗔之前看過,但似乎沒能完全解開其中的。他只告訴我,玉佩出了問題,他需要時間。”
“可傅宇和‘創世’,沒有給他時間。”葉弈墨接話。
“對。”傅老夫人看著,“現在,我把它給你。弈墨,我知道這對你不公平,你嫁傅家,本不該背負這些。但現在,傅家能看懂這些,并且有能力去面對的,只有你了。”
“我需要做什麼?”葉弈墨沒有推辭。從決定替傅薄嗔守住一切開始,就沒有退路。
“看懂它。然后,找到救薄嗔的方法。”傅老夫人按住的手,“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您說。”
“保護好你自己。”傅老夫人的手很用力,“手札里提過,此與持有者命相連。我不知道裂痕意味著什麼,我不想傅家再倒下一個人。”
葉弈墨沉默地點了點頭。
“蝎子,”傅老夫人轉向一旁的蝎子,“從現在起,你唯一的任務,就是保護。用你所有的力量,任何試圖接近、傷害的人,不管是誰,殺無赦。”
“是,老夫人。”蝎子的回答沒有任何緒波,仿佛只是在確認一個既定事實。
傅老夫人深深地看了葉弈墨一眼,轉離開了書房。門被關上,將外隔絕兩個世界。
葉弈墨坐了下來,那悉的疲憊再次涌上。但這一次,疲憊中夾雜著一種徹骨的寒意。翻開了那本初代主母的手札。
字跡是娟秀的蠅頭小楷,用的還是繁復的古字,閱讀起來十分困難。開篇并非什麼驚世駭俗的宣言,而是平淡的記錄。
“癸卯年,秋。隨夫君至此,見地脈紊,人心浮,非安家之所。遂以‘陣玉’為引,定一方氣運……”
葉弈墨一頁頁翻過去。大部分是些風水、氣運的玄妙之說,看得一知半解。直到中段,字跡開始變得潦草,似乎記錄者的心境發生了巨大變化。
“……錯了。我以為‘陣玉’是鑰匙,用以開啟地脈。實則不然。它非鑰匙,乃一轉換耳。”
“它并非在‘借用’地脈之力,而是在‘轉化’。將無形之氣運,龐大之意識,轉化為可供凡人使用的‘勢’。商場之勝敗,家族之興衰,皆可其影響。”
葉弈墨的心跳了一拍。想起了“創世”那不合常理的崛起,想起了傅宇那近乎瘋狂的自信。如果他們也擁有類似的東西呢?
繼續往下看。
“此兇險。其一,過度使用,會支持有者之生命本源,以補其虧空。其二,若玉佩損,則轉換失控。地脈之洪流,意識之汪洋,會循著裂隙反噬其主。輕則神魂離,重則形神俱滅。”
神魂離……
葉弈墨的手指上那道裂痕。傅薄嗔的昏迷,不是病,也不是傷,而是他的“神魂”,被這個失控的轉換走了。
發瘋似的往后翻,想要尋找解決的辦法。
“……修復之法,遍尋古籍,未有所得。”
“……強行剝離,則玉毀人亡,氣運崩塌,傅氏基業將毀于一旦。”
最后幾頁,字跡已經徹底狂,仿佛記錄者在巨大的恐懼和絕中掙扎。
“無解……此乃死局。除非……除非能找到另一個‘陣玉’,兩相中和,或可有一線生機。然,此乃天地孤品,何尋覓?”
最后一頁,只有一個用寫下的字。
“悔。”
葉弈墨合上手札,靠在冰冷的椅背上。窗外的霓虹燈進來,在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斑駁。
終于明白,傅薄嗔在對抗的是什麼。那不是一場商業戰爭,而是一場完全無法理解的,用生命和靈魂作為賭注的玄學廝殺。而現在,這個爛攤子,這個死局,到了。
拿起那枚裂開的玉佩,一寒的氣息順著指尖,緩慢而堅定地滲的。那種深骨髓的疲憊,找到了源頭。
這不是神張導致的,這是生命力在被悄然走。
“咚咚。”
蝎子敲了敲門,走了進來。他將一份文件放在桌上。
“‘明薇投資’的法人代表,楚明薇。三年前,和傅宇有過一段很深的關系。另外,‘創世’集團的幕后掌控者,也姓楚。”
葉弈墨沒有去看那份文件。
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這枚冰冷、破裂的玉佩上。
“蝎子。”
“我在。”
“幫我找一個人。”慢慢地說,“一個……懂玄學的人。真正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