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落在傘面，像沉悶狂熱的心跳。
祁司北張了張，想說話。
余瞥到場門口進來的幾個人，像是學校視察的領導。幾個人圍著的那個中年男人穿著一不茍的條紋襯衫，聽著周圍人介紹著什麼，不時點點頭。
男人的目似有似無，往場跑道邊上看來。
林雨背對著人群，還靜靜仰著頭等待他的回答。
只聽到鋪天蓋地的雨聲里，面前忽然彎下脊梁骨的人，在耳邊一句輕聲的低語。
“別回頭。”
愣了一下，本能反應，不知所措想要回頭看怎麼了。
“還不乖啊。”
祁司北抬手，毫無征兆地摁住的后腦勺。
那只手背冷白的手掌，上得不像話的長發。林雨到他的手掌溫度，隔著冰冷的發，滾燙侵。
“說了，讓你別回頭。”
手中一涼。
是他把那把黑的長柄傘塞到了的手中。
“往前走。”
丟下這句話以后，他后退幾步，走出了這把傘。
林雨握著那把他的傘。
傘顯然對來說站一個人有點太大了。黑的傘面嚴嚴實實，把外頭的風雨遮擋住，一點雨都淋不到上。
大雨中狂傲離開的背影，銀的頭發，灼目的白。
-
路演結束，舞臺被拆滿地七八糟放著的鋼筋，像是一片鋼鐵廢墟。
冷雨層層疊疊，落在臺階上坐著煙的人上。
猩紅的火星，落在雨地，瞬間湮滅灰。
面前不斷有人經過。有生拿出手機，想拍他，沒關閃燈。
刺白的閃燈在黑夜里閃爍了一下，一瞬間照亮了那張冷戾的臉。
一副活該一輩子活在聚燈下的耀眼模樣。
程譯野過地上七八糟的東西，坐到他邊，陪了一支煙。
“看到那人了嗎。”他翹著二郎，有搭沒搭跟祁司北講話，“陳冬雄，做港口貿易的大佬，江南一帶的大老板，我爸幾個月前談生意跟他吃飯，見過。”
大雨里，他聽見邊人嚨里模糊不清的一聲譏笑。
淬著一樣，低喑譏諷。
“你和他認識？”程譯野挑眉，“看他年紀，都能當你爸了。”
“我開玩笑的北，他跟你姓都不一樣。”
半晌，沒有人回答他。
程譯野疑抬頭。
黑漆漆的雨水，從天而降，全部砸在坐在臺階上的人肩膀上，手里那支煙還亮著狂躁的猩紅。
祁司北就這麼似笑非笑看著他，什麼話也沒接，眼眸浸了漉漉的雨水，冰冷譏諷。
讓程譯野愣了一下。
他跟他所有朋友都不一樣。
把自己活得一反骨，誰也沒辦法多靠近一點。
程譯野走了以后，臺階上的人還這麼一不坐著。
場上的學生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還在拆舞臺的零零散散幾個工人。
一片巨大的影投落在他上。
陳冬雄撐著傘，站在他的面前。這些年他在商圈里生意過得風生水起，五十多歲的人沒有一白發，舉著那把昂貴的傘，高高在上站著。
“你染頭發了。”
一句平淡的腔，不經意似的，出刺人的嘲諷，像在欣賞他到底要怎麼樣無可救藥的腐爛。
祁司北也慢慢站起來。
他二十二歲了，早就比陳冬雄高出一個頭。不知道為什麼站在他面前，總顯得狼狽。
印象里他跟陳冬雄見面，都沒有站得很直。
消毒水味彌漫，icu外燈冷冷的長廊，幾乎半蹲在玻璃外的年雙眼一寸寸泛紅。
白，到都是死寂，刺眼的白。
病床上的人渾滿了管子，昔日艷麗的容貌，瘦得近乎已經沒有人的樣子。
明明說過想有尊嚴的離開。
陳冬雄站在那些醫療儀前，若無其事輕輕著儀表面。
“你來太晚了。”
“死了。”
祁婉黎把他從陳冬雄的手里搶回來，只陪了他三年，三年，他都來不及不恨當初為什麼放棄他，和那個國人遠走他鄉。
走的那天，祁婉黎往他服里哭著塞滿了金，告訴他真的過不下去，就帶著這些錢一個人走。
他抓不住媽媽長發上的香水味。
他不要錢。
他想要。
場的燈突然滅了。
祁司北站在一片黑暗里，不知道陳冬雄什麼時候走的。
像小時候一個人被陳冬雄讓司機扔在燈紅酒綠的街頭，迷路了一樣。那雙驕傲的眼睛里罕見出茫然。
下意識地在黑暗里攏住了手，又攤開手掌。
沒有抓住星星。
每一次抓住的都是黑暗。
-
林雨回到家里，才發現房間的窗被風雨吹開了。
雨水打了白窗簾，答答沾上老舊窗戶的鐵銹。嘆了一口氣，卷起窗簾，滿手都是雨水。
雨夜淡藍的從玻璃窗外涌進來。
床也被雨淋了一點，來不及換床單。夢里都是一片泛濫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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