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室門自開。
主治醫生摘下口罩,終于出一如釋重負的疲憊笑。
“這次的手很功!”
“碎片取出來了,避開了主要神經和管,出也控制住了,雖然還沒離危險期,但周先生的生命征已經基本穩定!”
“他求生的意志,非常強。”
繃的弦驟然斷裂,巨大的狂喜和虛同時襲來。
遠,同樣在等待期盼的孟識因。
聞言,忽然眼前一黑,晃了晃。
巨大的淚珠終于滾落,砸在膝蓋上,暈開一片深。
不是悲痛,而是劫后余生的慶幸與失而復得的狂喜。
幾天后,周懷戎在李德民的攙扶陪同下,走進了孟識因的病房。
千言萬語,卻在四目織的一瞬,竟都偃息消退。
“周爺爺。”
周懷戎聽著,仰頭長嘆了聲。
“多的不說了,庭夕醒了,他在找你。”
孟識因一怔。
難以抵擋的眼底閃過一瞬的驚喜,下意識也要下床。
周懷戎看在眼里,喟嘆著微微搖頭。
“已經這樣了,我沒什麼好再攔著了,陳昕寧也是我的親重孫,既然如此,往后……隨你們吧。”
他老了,崢嶸半生,又叱咤半生。
但到底還是經歷了痛失獨生子,送走了人,唯一的孫子,還險些命喪九泉。
往后還能管什麼?
唯愿這幾個脈相連的至親,好好活著吧。
孟識因來到病房,周庭夕已經又睡了過去。
他的狀況剛有所改善,過重的傷勢還是讓難以負荷。
輕手輕腳地走過去。
坐在床邊,慢慢地握住了他的手。
無數的記憶回溯,凝聚在眼前。
穿淚著他這張致如畫,卻也令五味雜陳的臉。
原本他的臉很好看,氣也極佳。
可此刻,卻蒼白虛弱得讓心慌又心痛。
回想兩人的,一路走來,歷經萬千。
但不得不承認,周庭夕給予的,轟轟烈烈到了顛覆認知的程度,而呢。
從最初的一開始,又何嘗不是發自肺腑的真心著他?
時隔多年,本以為無法原諒。
與其后半生都活在對他的痛恨憎惡中,不如盡快遠離,什麼都忘了,可是……
經此一事,讓終于認清,本忘不掉的。
這是周庭夕,是迄今為止唯一深過的人,也是唯一痛恨至極又無能為力,百轉千回到底還是忍不住心疼的人。
算了,就這樣吧。
人生不過短短幾十年,何必非要跟自己過不去呢?
既然心里忘不掉他,也舍不得他,那何不……
勇敢地再試一次呢。
況且,也沒什麼肋好讓他拿,也沒什麼怕輸的了。
陳寅禮不知何時走到了門口,也沒往里走。
直到孟識因察覺到他,這才起來到了走廊。
“寅禮,我……對不起。”
一句道歉,承載了太多。
陳寅禮苦痛的心痛難當,咬牙撐著神沒有崩塌。
“所以,你下定決心了?”
孟識因了手指,抿著說不出話。
“別和我道歉,我們本來也沒有真正的在一起過,我、我尊重你的選擇,也希你往后,一切都好。”
祝福是真的,尊重的選擇也是真的。
但陳寅禮的痛苦煎熬也是真實的。
他忍著心痛。
“陳昕寧呢?你打算往后怎麼辦?”
“這個……”
孟識因完全不敢直視他布滿哀傷的眼睛。
強撐著說:“如果我想拿走寧寧的養權,將接過來,你會同意嗎?”
“不會。”
“那……我也尊重你的選擇。”
孟識因早已猜到了答案。
“但畢竟是我的兒,等再過兩年,我會試著將很多事慢慢告訴,同時……”
陳寅禮沉了口氣,打斷。
“以后制定一個時間安排吧,周一到周五的工作日,寧寧跟著我生活,周末可以酌讓去找你和……”
那個名字,他到底還是不想說出口。
“好,按你說的來。”
陳寅禮默了默。
到底還是說:“寧寧其實已經猜到他,也是爸爸了。”
“這兩天還問過我,我沒否認,但也沒承認,這些往后你來跟寧寧解釋吧。”
他可以放棄孟識因,雖有憾,但他可以忍。
可是兒,那是他一手帶大視若珍寶的心頭。
絕對,絕對不能忍兒被剝奪。
再回到病房,周庭夕還是沒醒。
孟識因重新坐回床邊,實在有些太累。
最近連續數天,都沒有好好休息過,握著他的手趴在了床邊。
不知過了多久,周廷夕了手指,反手輕輕握住的手。
孟識因猛地抬頭。
對上了他深邃如海、卻不再冰冷的眼眸。
“你……怎麼樣?有沒有……傷著……”
周廷夕的聲音干啞,也著濃濃的疲憊。
卻強歡笑地手試圖為去淚。
“別哭,傷著哪兒了?告訴我……”
孟識因搖了搖頭。
“沒有,我沒傷著……”
“那就好……”
周庭夕放心地舒了口氣。
強忍著傷痛,握了的手。
“孟識因,我要是借著這次向你求一個機會,讓我們重新來過,是不是……太混蛋了?”
“你本來就是混蛋。”
孟識因閉了閉眼,勉強遏制住跌落的淚水。
卻擋不住泛紅的眼底,索也不在乎了。
另一只手捂住了他還想說話的。
“別說了,我給你機會,也可以結婚,但周庭夕,機會就這一次,如果你……”
“沒有如果!”
周庭夕強撐著急忙打斷,著急又欣喜地握著的手。
“這輩子,我認定你了,絕對沒有背叛,只有你……”
終于。
孟識因忍著滿心的苦凌,深深呼吸。
許久,才溢出發自心底的一聲。
“好。”
“我你,永遠只你。”
孟識因聽著,微微點頭。
“希你說到做到,別讓我再后悔。”
斂去了眼底的一切。
慢慢地,眼底漾開溫而堅定的笑意。
映著窗外明的,如同冰雪消融后,最溫暖的春天。
“好。”
輕輕應道。
一個字,重逾千斤,許下了余生的承諾與圓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