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
宋允執雙手放于膝上，任由雨水從發上往下淌，不搭理。
錢銅的腳移過去，蹭了蹭他長靴的鞋尖，低聲道：“我知道世子有年將軍的稱號，功夫好，底子也好，但咱們問侍衛要一把傘，打著傘再出來，并不會削弱世子的半分威力，你瞧，世子如今即使淋了落湯，我也害怕的...”
馬車沒有換洗的，他淋著雨出來，威風是威風，卻要穿著熬一個多時辰。
宋允執終于有了反應，斜眼看，眉眼上沾著雨珠，眸清冷，問道：“你行事之前，可有想過意外？”
錢銅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事，但做事前確實不太喜歡去設想意外，只會考慮前因後果。
這回平昌王和樸家徹底了仇人，雙方人馬損失慘重，朝廷兒不用手，只需要來撿個現。
世子前來揚州不到半年，沒用一分兵力，便替陛下辦了一樁大差事，揚州的鹽場，運河全會落朝廷手中，屆時消息傳回京都，世子名聲大噪，陛下龍大悅，大手一揮，再提他的職。
宋世子的前途將會一片明。
何樂而不為？
錢銅想起平昌王府的那幾個膿包，想以此逗他開心，笑道：“平昌王府的三個兒子都死在了樸懷朗的手里，還不是他親手殺的，據說是底下的一個小兵小將，先砍下了世子的頭顱，頭顱滾到腳邊提起來，從發冠上才辨出對方乃堂堂王府世子，那小兵沒想到自己會遇到如此天大的好事，忙拿去同樸懷朗領賞，邊跑邊喊，他殺了平昌王府的世子，樸家的人一看，連他這等小羅羅都能殺了世子，個個眼紅嫉妒，專找平昌王的兒子殺，一口氣殺了三個，平昌王氣得臉都綠了...”
宋允執打斷，“錢銅，萬一呢。”
錢銅正說得開心，茫然道：“什麼萬一。”
“萬一這一切沒有如你所料，平昌王與樸家沒有打起來，你當如何？”
不可能啊。
錢銅看著宋世子認真的眉眼，覺得這場景莫名有些悉，頭疼道：“那，再行應變之法。”
“行何應變之法？”宋允執問：“你帶了多人？”
沒帶人，就和扶茵兩個，人多了，容易暴。
“樸懷朗此人盤踞海峽線多年，心狠手辣，殺人無數，倘若他識破了你的計謀，或是他有心除了你，你如今還能安然無恙地坐在我旁？”
錢銅愣住。
宋允執就知道沒有想到這一點，那般說跑就跑，可有擔心過自己的安危，他道：“你若是有事，我當如何？”
錢銅還真沒想過這一點，如實回答道：“那世子就鰥夫了。”
說完便見宋允執瞳仁一震，眼見七竅都快要生煙了，在被氣死之前，錢銅及時挽住他的胳膊，認了錯，“行行行，我錯了，世子別生氣，我保證以後都聽你的，耐心等世子慢慢謀劃，不著急...”
宋允執拳頭。
錢銅又道：“那世子故意淋雨，不也是不顧後果？”見他過來，錢銅便對他眨眼睛，“我知道了，世子是故意讓我心疼你。”
宋允執：......
宋允執有些疑，不知道自己的目的？
他當著平昌王，樸懷朗，和所有兵將的面繞道到小鎮，淋雨去接，今日過後，宋世子拜倒在了錢銅石榴下的消息，將會以野草瘋漲的速度傳遍揚州。
待樸懷朗和平昌王反應過來，便會以為橋梁，來與他談判。
屆時收復揚州，必會有的一份功勞。
一向好強，惜自己的尊嚴，他曾親耳聽說過，想要的乃名，又怎麼會甘愿以一個商戶之的份，嫁侯府。
在他向提親的那一刻，宋允執便做好了準備，想要什麼，只要不違背天理，合法合規，他都會幫實現。
錢銅見他盯著自己，半晌眼珠子都沒，便手在他額頭上了，“沒燒啊。”
雖說鎧甲的銳利和鋒芒，就了宋世子得天獨厚的英俊，錢銅恨不得看一輩子，舍不得讓他，但世子的重要，“世子，了吧，我替你子。”
“無礙。”宋允執回過神，這點雨水，他經得起。
馬車回到知州府已是半夜。
一雨水都快被世子的溫烘干，錢銅一下馬車便讓人備熱水，張羅世子更。
進院子前，擋住了後那些急著跟過來的鬼神，命令侍衛守住院門，“世子累了，要歇息，誰要是敢吵一聲，便把他舌頭割下來，後果我來負。”
話音一落，後的人果然都止步了。
回到房間，侍衛很快抬來了熱水，錢銅關好房門，一回頭見宋允執還立在那沒，眸子直勾勾地看著。
錢銅愣了愣，看出了他心思，忙道：“我不跑，這麼晚了我能跑到哪兒去。”比腦子快，“要是世子不放心，我與你一起？”
說完，錢銅便覺得丟人。
本以為宋世子會不理，立馬轉過，頭也不回地走凈室，可宋世子此時卻沒，神淡然，似乎在等說到做到。
錢銅：.....
也只是子厲害而已，還沒有與人共浴的癖好，笑了笑道：“世子先，先去，我不急，世子不放心，我便坐在這兒與世子說話。”
宋允執倒沒抓住的話柄不放，終于去了凈室。
錢銅坐去了木幾前，一面翻著手邊上的卷宗，一面等人。
剛打開一本卷宗，冷不丁從里面掉出來了一張紙。
是上回寫的。
被水跡浸過，字跡已經模糊了，為何保留下來，還放在卷宗，用腳趾頭都能想到，是某人打算拿來找算賬的。
留著來吵架嗎，錢銅從中撕開，再折疊撕了好幾回，毫不留地銷毀了一切會破壞與宋世子的東西。
為兌現了自己的承諾，沖凈室的方向，喚了一聲，“世子，我在。”
隔了一陣，“我還在。”
“在呢。”
......
了五六回，世子出來了，洗得干干凈凈，水汽一蒸，比適才紅潤了不，面也緩和了許多。
看了一眼捂打哈欠的錢銅，走去門前人進來換水。
錢銅看平昌王和樸懷朗掐架，興了兩個晚上，一回到這兒，又困乏了，險些打起了瞌睡，見到出浴後的宋世子，方才有了一點神。
一泡進浴桶，人又昏昏漲漲。
人一旦嘗到了可以懶的甜頭，便不想再自己手，扶茵被世子攔在外面，進不來，實在不想絞發，只能頂著一頭漉漉的頭發，出去找宋世子。
宋允執還沒睡，坐在木幾旁等。
早看到了被撕碎扔掉的紙屑，沒什麼反應，翻了幾篇王兆呈上來的口供，聽到凈室出來的靜聲，并沒有著急抬頭，遲疑的功夫，旁突然襲來一幽香，塌塌的冷不防靠了過來，“世子，有勞，你手大，又有力氣，幫我絞絞...”
宋允執側目。
一頭發被用布巾捆了起來，出修長而潔的後頸，滴滴水珠從發上墜下，肆意在如瓷的頸項下滾...
宋允執輕咽了一下嚨，轉過，替拆開布巾，慢慢地替絞。
適才在凈房一想起絞發，錢銅便覺得困乏，如今半坐在世子懷里，又有了神，有些過意不去，“世子，要不明兒還是讓扶茵進來伺候，這樣便不用你代勞。”
“樂意。”
錢銅：“嗯？”
宋允執便道：“以後，你沐浴，我來絞發。”
宋世子從不隨意許諾，但許下的承諾，一定會做到，錢銅心頭一暖，扭過頭來看他，宋世子目認真，正垂眸落在的青上。
錢銅又想起他從雨中朝走來的一幕，怎可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那日宋允昭說，“嫂嫂有兄長喜歡就夠了，不必去討好任何人。”
相信。
因為世子的喜歡，可以駕馭在一切之上。
老天還是長眼的，如此厚待，仗著有人喜歡，為所為的覺確實很好，錢銅子不由往後靠去，頭擱在了他正在用力的小臂上，增加著他手上的重量，輕聲道：“銅兒有未婚夫疼了。”
宋允執手上一頓。
躺在他臂彎里，只出了半邊側臉，但能看得出角在上揚。
“嗯。”宋允執應了，也沒讓起來，就那般承著的重量，繼續為絞著發。
錢銅半躺，肩頭的衫隨不斷在他上挪的作，一點點下，出了白皙的肩頭，散開的青鋪開與雪的相映，乃人間最的艷。
宋允執閉眸，往後挪了挪。
但錢銅很快還是察覺到了，仰頭來看他，“世子，你腰帶硌到我了。”
他沒系腰帶。
無法再繼續下去，宋允執扶起來，“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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