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蘑菇“砰”的一聲，突然漲大，越長越高，像一個威武的巨人。
盛菩珠從未見過這樣大的蘑菇，踮起腳尖嗅了嗅，接著手去抱。
風停了，雨也消失，白霧蒙蒙的松林里，懷里的蘑菇滾燙炙熱，一切都變得暖乎乎的。
“娘子，該起了。”
杜嬤嬤輕手輕腳挑開帳幔，聲音得低，笑朝里喊。
盛菩珠閉著眼睛，半張臉埋在錦衾下，鼻息輕輕，還陷在睡夢中。
“娘子，已經是用午膳的時辰，長公主等著您過去呢。”杜嬤嬤人把梳洗用的銅盆端來，正要手去擰帕子。
盛菩珠終于懶洋洋翻了個，像是在說夢話：“嬤嬤，我不要起，我要吃蘑菇。”
杜嬤嬤一愣，轉而失笑，知道自家主子恐怕還迷糊著，一面替臉，同時把人扶起來：“奴家的祖宗喲，眼下這個時節老奴就算是有通天的手段，也尋不到蘑菇呀。”
“北郊的林子還凍著，連岸邊的垂柳都才將將芽，哪來的新鮮蘑菇。”
“好吧……”盛菩珠還閉著眼睛，語氣憾，“我夢里吃了一個很大的蘑菇，可惜就被嬤嬤喊醒了。”
杜嬤嬤失笑：“那是老奴的不是，擾了您的清夢。”
盛菩珠腦袋一點一點的，整個人眼看又要歪回床榻上，那點飄忽的睡意，終于在杜嬤嬤給手時散了個干凈。
“嬤嬤，我的手怎麼了？”
盛菩珠舉著一雙手，杏眼瞪得圓圓的，表格外震驚。
雪白的掌心，偏偏雙手手心正中的位置紅了一片，不在家中，怎麼會有這種曖昧的痕跡，看著就像……那幾次被他按著做那種事留下的痕跡。
可是這次痕跡不深，和之前又不太一樣。
“應該是不小心著了。”
“疼不疼？老奴給你找藥涂一涂。”杜嬤嬤對于那點紅痕，倒沒覺得太奇怪。
畢竟盛菩珠一雪養得貴，別說著了，就連帕子不夠，或者力氣大些，也能紅上一整片。
“可是我覺得不像著。”
“倒像是……”
盛菩珠擰眉坐在榻上，說不出口，一雙漉漉的眼睛，看著像是馬上就要哭出來。
自認為睡覺一直很規矩，究竟要怎麼睡，才能把自己一雙手著這樣？
盛菩珠心里忽地咯噔一聲。
糟糕！
不會在睡夢里折辱了陌生的郎君吧，若說在別的地方，不至于這樣想，可現在在哪里，可是在端長公主的府邸啊。
“嬤嬤，昨夜有沒有聽到奇怪的靜？”盛菩珠眼神躲閃，一點都不坦。
杜嬤嬤給涂藥，聽了這話，無奈笑了聲：“娘子，昨日老奴不放心，帶著耐冬還有金栗，我們三人親自守的夜。”
“您屋里別說是奇怪的靜了，就算連只蚊子都不可能進去。”
盛菩珠對上杜嬤嬤信誓旦旦的表，長長嘆口氣：“我總覺得怪怪的。”
杜嬤嬤安：“也許是娘子認床，等住上幾日就習慣了。”
“是這樣嗎？”盛菩珠不確定。
杜嬤嬤忙不迭點頭：“您這院子是長公主特地挑的，僻靜不說，平時前院當值的郎君們更不會來這里。”
盛菩珠盯著手掌心的紅痕一頭霧水，勉強安自己，也許可能，真的不小心著了。
膳廳。
端長公主眼睛笑瞇瞇人上菜：“快來看看，有沒有喜歡吃的。”
“我方才聽杜嬤嬤說，你這個時節想吃蘑菇？”
“找不到新鮮的菇子，但去年夏秋留了一些曬干的竹蓀菌，我讓人給你燉了一道竹蓀老鴨湯。”
盛菩珠面前的白瓷碗里裝著撇凈油花清湯，湯里泡著一顆完整的竹蓀菌，比起夢里的蘑菇實在小太多，但是賣相看著不錯，于是淺淺嘗了口，很清甜的味道。
“好喝。”
“勞姨母費心了。”
端大笑：“這有什麼費心不費心的，不過是吩咐廚房去燉而已。”
“昨日我們談論的圖紙，今兒一早我就讓人給魏嬸子送去，說許久不見你，本該在新年給你請安的，沒想到卻你病了。”
“對了，魏嬸子私下問本宮，你什麼時候得空，要親自謝你。”
盛菩珠并不是琳瑯閣明面上的東家，一般想見，也就是傳言中的珍珠娘子，那得消費到一定的銀兩，才能有機會上鋪子的三樓。
所以琳瑯閣除了有一個明面上的管事娘子外，剩下的就是店里負責售賣飾品的貌小郎君們，賬本主要是清客帶著耐冬幾人負責，而這個魏嬸子是在端長公主府還有坊市之間當差。
魏嬸子與胡商打得道多，更是在三教九流里混跡，認識的人不，就像上次盛明淑出事，也是由魏嬸子幫忙找到劉娥的住。
“謝我作何？”
“當初我幫和離解決那個人渣，這些年幫我管理工坊，我與簽訂雇傭的契約，若是沒有盡心盡力，我還不知要出多麻煩呢。”
端長公主點了點盛菩珠的額頭：“你倒是健忘，魏嬸子家的大郎君趙良宵今日會試，要考三日，魏嬸子是等著出榜要謝你呢。”
“會試？”
盛菩珠驚呼，完全忘記這事。
端長公主笑了，無奈搖搖頭。
盛菩珠對人好，幫得人也多，時常像個散財子似的，有時連自己也不太記得。
“你三年前救了魏嬸子，又見君趙良宵書讀得好，給他了廣文館的舉薦信，人家今年參加會試，不管名次如何，到底這書也算是讀出來的。”
“魏嬸子這些年恨不得把你菩薩似的拱起來，你倒是好，完全忘了。”
盛菩珠夾起竹蓀菌，對著它圓圓的腦袋咬了一口，舌尖抵了抵小聲道：“祖母說了，大恩不謝，趙良宵書讀得好那是他自己的本事，至于舉薦信我也是問家中長輩要的。”
“而且工坊那里人多又雜，若不是魏嬸子的潑辣子能著，我恐怕是要傷腦筋的。”
既然說到會試，盛菩珠眼中出幾分好奇：“什麼時候出榜，到時街上是不是很熱鬧？”
端長公主點頭：“能不熱鬧嗎，多人就盼著這一日呢。”
目斜了斜，對上盛菩珠躍躍試的神態：“會試沒什麼好看的，你又不常出府，依我的意思，不如等到春末的殿試。”
“等那時狀元游街，才熱鬧。”
盛菩珠掐著手指算時間：“那還要一個月後呢。”
“怎麼，一個月你都等不及，你這了婚的小娘子也想榜下捉婿？”
“怎麼會，我可沒那樣的膽子，姨母你別莫誤會。”盛菩珠鬧了一個大紅臉，只能心虛地垂眸喝湯。
一頓午膳，只用了半碗粳米飯，糕點沒吃多，整個人懶洋洋的，還是不是走神。
端長公主見安靜，親自夾了一筷子時蔬，遞上前：“我瞧你神恍惚，莫不是昨夜沒睡好？”
盛菩珠搖頭：“夜里睡得還行，只是一直夢魘，恐怕是許久沒來有些認床。”
“我讓雉奴給你？”端長公主隨口一問。
雉奴聽見主子吩咐，自然屈膝跪下，仰著頭道：“夫人哪里不適，奴家為您舒緩。”
他朝盛菩珠攤開手，能看出是很有力氣的一雙巧手，指尖雪白，指節微微彎曲，一節一節的，甚至看見淡青的筋脈。
盛菩珠嚇了一跳，臉頰通紅，聲音都在抖：“不必了，你去伺候端長公主吧。”
雉奴膝行上前，波斯貓似的蜷在盛菩珠腳旁，可憐兮兮問：“夫人不喜歡奴家嗎，奴家的胡旋舞跳得好，你之前不是喜歡？”
端長公主大笑：“你回來，莫要把本宮的菩珠給嚇跑了。”
雉奴委屈地眨眼睛，乖乖挪回端長公主旁，垂眸替捶：“奴家是哪里做得不夠好嗎，瞧著世子夫人不太喜歡奴家。”
端長公主拍了拍他的手：“你做得很好，本宮喜歡，世子夫人也喜歡你，是夫君不太喜歡你，所以不敢同你太親近。”
雉奴就表現得更委屈了：“夫人，真的是這樣嗎？”
盛菩珠真是怕了這些仗著貌，就格外會撒的小郎君。
倒不是真的怕雉奴，只是現在草木皆兵，隨便看哪個郎君都覺得不太對勁，手掌心還紅著，就算涂了藥膏恐怕也要很久才能消。
萬一這種上頭的腦袋，夜里夢游怎麼辦。
盛菩珠暗中悄悄扯了一下端長公主的袖子，用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問：“你說，我……”
“嗯，我只是提前假設。”
“萬一我背著謝三郎，折辱了別的郎君，他會不會用謝氏家規罰我？”
“然後把和離書丟我臉上？”
“怎麼？”
“你睡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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