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執硯瞳孔驟然一凝,他緒控制得好,就算是震驚也只是一瞬間而已:“嫁的是裴氏?”
他之前讓人去查所有的過往,的確沒有聽聞過此事。
“是。”盛菩珠握著他的手,低低應了一聲,“所以我一直都個同母異父的兄長,比家中嫡兄還要年長幾歲。”
“當年母親和離,裴家意圖侵吞的嫁妝,此事鬧得極為難堪,裴氏為保全面,那幾年一直對外宣稱裴三夫人子虛,需要靜養。”
盛菩珠見謝執硯不說話,聲音頓了頓:“母親因孩子年,被裴家抓住七寸,在這件事上不得不屈服。”
“只是後來,我父親執意要娶母親為妻,裴家見明德侯府勢大,樂得順水推舟,才對外宣稱裴三夫人病故。”
“阿耶憐惜母親待極好,知思念留在的骨,便每年允帶我去外祖家小住一段時日。”
盛菩珠聲音變得有些恍惚,似浸一段有關曾經的回憶:“那時我年紀小,因著這層裴沈兩家諱莫如深的關系,我那時并不知母親與裴氏的過往,所以對于同母異父的兄長裴策,我是跟著裴大夫人娘家的侄一同,喚他‘表哥’,至于裴敘之……”
謝執硯視線忽地變得鋒利,他好像對這三個字特別排斥。
盛菩珠被他看得心虛,還是平靜道:“他是裴家長房子,剛好裴大夫人姓沈,與我母親同姓,我以為對我這樣好,是因為和母親有親緣,所以小時候,我對裴敘之自然就更親近一些。”
“那時每年回避暑,裴家讓人接我過府小住,我年紀還小沒有男大防,加上有杜嬤嬤跟著,母親想著我能與兄長親近是好事,自然也就沒有反對。”
謝執硯眸變得復雜難辨,盛菩珠說了很多話,本就哭過,聲音就更啞了。
帳中忽然陷安靜,卻知道他的緒,絕對沒有表面上這樣平和。
“在裴家那幾年,可有過不開心的時候?”許久,謝執硯緩緩開口問。
盛菩珠被他灼灼目盯著,竟然還能勾笑了聲。
很誠實地搖搖頭:“不瞞您,其實并沒有,我每年去,裴氏族人對我從來都是熱喜的。”
“若不是阿耶在登州出事,們對我好恐怕能真實演上一輩子。”
世間法理萬千,難敵年真。
謝執硯無法想象,要是沒有後來發生的事,是不是本等不到他求娶,早早就與裴敘之定下婚事。
什麼表哥表妹!
理智上清楚他不應該因為這件事生氣,但那灼燒肺腑的嫉妒,并未因這一番解釋而湮滅,反而像是一點火星子,被突然澆上熱油,噼里啪啦的火中,幾乎將他的冷靜燃燒殆盡。
一口氣堵在腔里。
但凡想到在他還不認識的時間長河了,所有鮮活的過往,都與他謝執硯毫無干系。
有一個毫無緣關系的男人,冠冕堂皇地占據著“兄長”這個位置,他未曾見過的,懵懂鮮活的小珍珠。
這種認知的緒,帶著憤怒和嫉妒,堵在他嚨里,就像一無形的緩緩勒的線,痛得他甚至快控制不住臉上的表。
明知不該,也明知對于盛菩珠來說,對于裴敘之恐怕一直都是兄妹之,但就是讓他難以忍。
“所以郎君是在吃醋。”
“對嗎?”
盛菩珠沒有得到回答的問題,再次反問。
好像這對來說,是十分重要的,也很固執必須得到的答案。
謝執硯看著的眼睛,低下頭,用著的,吻了很久:“是,我承認,我是在吃醋。”
“因為裴敘之?”
“不。”謝執硯聲音不帶半點地否認,“不只是他,我也氣我自己為什麼不能早些去見你。”
盛菩珠一愣,溫的依偎進他膛,第一次對他這樣毫無保留的信任:“其實也還好,十三歲之後,我就不曾踏足,家中長輩待我好,甚至可以說是十分偏頗,就算妹妹們表面上稍有微詞,但實際上,在外邊是不許別人說我一個字的不好。”
謝執硯沒再說話,繃,手臂微微抖,卻比任何言語都更清晰地傳遞出他心洶涌卻無宣泄的心疼。
他力氣很大
,手臂把側腰箍得發脹,仿佛要將捂化,徹底抹去旁人的痕跡。
盛菩珠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喜歡,但至,婚這麼久以來,首次把他看作很重要的‘家人’對待。
外頭天似乎快亮了,天空泛著魚肚白,有朦朧的從窗子落進屋中。
“所以十三歲那年,很苦對嗎?”謝執硯聲音沙啞,只要一想到,十三歲對來說是天地傾覆,更是至親離散,哪里又是常人能輕易承的。
“其實過了這麼久,我已經不太能記起自己怎麼熬過來的。”
盛菩珠失神地著他廓分明的五廓,也不知是在說服自己,還是安他:“不算很苦,像我這樣的郎,一向吃不得什麼苦。”
所有的時間全部都對上了,謝執硯擁著,力道不由自主地放緩,下頜抵著那的發旋:“岳父任職登州,因水患時離世,那年你正好十三?”
盛菩珠點點頭,臉頰隔著薄薄的中,能到他膛傳來有力的心跳,這讓有了更多的勇氣。
“嗯。”
聲音悶悶的,帶著不易察覺的哽咽:“那年母親診出有孕,所以我獨自前往外祖家。”
“外祖父從出發,最後一次帶隊出海,開拓新的商路航線,卻遭遇了百年難遇的海嘯,消息傳回時,登州已是汪洋一片,海水倒灌沖垮堤壩,引發巨大的山崩。”
盛菩珠的手很好看,指尖像盛夏的荷花,帶著潤的澤。
然而此時手指地攥著謝執硯的襟,仿佛能讓攝取一暖意:“阿耶當時任職登州轉運使,他為了搶在第二次山崩前疏散最後一批災民,最後沒能逃出來。”
謝執硯沉默地聽著,他看過卷宗知道那場水患,當年朝堂為此爭論不休。
“我當時在。”盛菩珠睫得厲害,“原本已收拾好行裝,只等外祖父出海歸來,沈氏商行遷至長安,沒想到卻等來了父親和外祖父的噩耗。”
“外祖父葬大海,沒幾日外祖母了打擊一病不起,半月不到,也就跟著去了。”盛菩珠閉上眼睛,不住地發抖,覺得冷,像浸在水里,嚨里說出的每一個字依舊著茫然與絕,“沈家商行本就沒有男丁支撐,外祖父外祖母一去,那些虎視眈眈的族親自然一擁而上,將家業瓜分殆盡。”
謝執硯的心一點點沉下去,他無法想象,一個驟然失去所有至親庇護,離家在外還未及笄的,遠在千里之外的,是面對那些如狼似虎的親眷,又是何等孤立無援。
而且不止如此,盛菩珠接下來的話更是讓謝執硯驟然冷了眸。
“沈氏族人變了,裴家自然也不再是以前的裴家。”
盛菩珠冷嘲一聲,“沒了父親的威勢,他們將我在裴宅後院,其名曰照顧孤,實則是想我應下與裴敘之的婚事,好名正言順地將沈氏所剩不多的產業一并吞凈。”
“而且們知道我與裴敘之自小親近,除了錢財外,更大的目標當然是與盛家聯姻。”
“裴氏自視甚高,族中子弟不事生產,早就坐吃山空已有沒落之態。”
“?”謝執硯的聲音陡然沉下來,箍著的手掌心發。
“嗯。”盛菩珠閉上眼,“他們將我關著,除了送飯的婆子,誰也不許見,說是為我安危著想,只等盛家長輩來接我歸家。”
“可惜我那時候還是太小了,若是已經及笄,們恐怕會換一套更惡毒的法子。”
謝執硯的呼吸變得重,眼底似有瘋狂的緒泛上來,眼底赤紅一片:“那後來你是如何逃出來的?”
“是兄長。”盛菩珠提到裴策,聲音里終于有了一暖意,“他當時遠在書院進學,是裴敘之讓人給他遞了我出事的消息。”
裴敘之這個名字再次出現,沒想到是在這樣一種況下,謝執硯眸微閃。
“兄長趁著夜翻裴府,暗中把我救出。”
“我跟著他一路從出發,直到半月後進登州地界。”
那段逃亡一般驚心魄的記憶,并非全都是苦難,盛菩珠舒出一口氣:“我馬騎得好,恐怕是從去登州近千里路,從一開始會害怕,漸漸也就習慣,馬背上吃睡都了家常便飯。”
室在這一刻,陷長久的沉默。
謝執硯心中的嫉妒早已被一種更沉重復雜的緒所取代,滔天怒火,對過往傷痛的心疼,還有裴氏無恥行徑的憎惡。
他低下頭,滾燙的帶著無盡憐惜與後怕。
“往後,不會再有人能欺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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