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後,一切有我。”
第90章
立夏,一場大雨剛過。
檐下卷簾低垂,竹篾邊緣水珠滴滴答答砸落石階上,天昏暗,適合午歇。
“娘子,該醒了。”
碧紗櫥,梨霜半蹲在榻前,聲音低低喚道。
“什麼時辰?”盛菩珠眼睛都沒睜開,迷迷糊糊問。
“未時三刻。”
“娘子再不醒,就該來不及了。”
“來不及就來不及吧,我再睡一刻鐘。”盛菩珠小手胡索,抓起枕旁一冊書,直接往那張生得極其明艷奪目的小臉上蓋,試圖阻隔線與人聲。
“娘子不愿起,這可怎麼辦?”梨霜眉頭皺著,急得在榻前團團轉。
“你先在這守著,我去找杜嬤嬤,娘子這賴床的病也只有杜嬤嬤能哄得住。”耐冬嘆氣,趕轉出去。
榻上陷夢鄉的人兒,烏發如雲,只松松綰著一支累嵌玉的蝴蝶簪,鬢角幾縷發地在泛紅的腮邊,像極了開得絢爛的人間富貴花。
榻上堆著海棠紅的織金錦衾,不知道什麼時候都堆在榻尾,勉強一片被角蓋住小腹,大半落在地上,修長筆直的微微蜷,玲瓏纖細,瑩白似霜。
杜嬤嬤果然有辦法,不過是讓人在外間重新煮了一壺霍山黃牙。
紫砂泥爐上水開後咕嚕作響,壺不斷噴出滾燙的白霧,與窗外涌的雨後空氣兩相糾纏,沸水沖泡,茶香肆意,碧紗櫥恍若仙境。
聞著清雅的茶香盛菩珠醒了,懶懶撐著手坐起來,也不知扭到上哪輕輕吸一口涼氣,才慢慢抬腳,用腳尖去勾地上綴滿珍珠的底繡鞋。
林嬤嬤端茶上前,笑得眼角的皺紋都快在一,慈道:“奴家的小祖宗,待會大房一家回府,您就算心里不愿意過去,但也不能連見都不見。”
“再說了,壽康長公主娘娘等老夫人壽辰後就要回天長觀,大夫人在博陵養好了,眼下回來,正好有力接手管家事宜。”
盛菩珠抬起頭,臉上笑容很淡:“之前我本想著大夫人歸家,管家的事還是給,現在嘛……”頓了頓,接著說,“管家一事,我暫且自己帶著人理,左右也就一個時辰,最多月末時,清點賬冊要費些力。”
盛菩珠會這樣惱,是因為謝清姝提前給送信,信里說謝舉元私下給定了一門親事。
看完信件,盛菩珠覺得荒謬。
郎親事也是要相看的,們這樣講規矩的人家,哪能隨便盲婚啞嫁。
更何況謝舉元定的郎君竟然是安王世子,只要想到這位據說騎了得,但書讀得不太好的世子,就不想到太子稍顯羸弱的狀況。
謝舉元若真打的是這樣的主意,那他未免也太舍得下本去賭。
圣人還未到垂暮之年,太子新婚與太子妃恩,只要太子妃順利誕下嫡子,想要宗親過繼,那簡直是天方夜譚。
除非太子——
盛菩珠神變得嚴肅,趕把腦海中的荒謬想法掐斷。
杜嬤嬤見興致不高,點點頭:“娘子畢竟是世子夫人,一直讓大房管家的確不是長久之計,畢竟兩房積怨已久,大夫人倘若不盡心,時日久了,恐怕會埋下禍。”
說到這里,杜嬤嬤忽然笑了一下:“不過您也不必擔心,自從太子妃大婚,琳瑯閣的訂單已經排至年末,尋常事金栗們能獨當一面,而且長公主娘娘也說了,到時候會留兩個管事嬤嬤由你使喚。”
屋里還未擺冰,雨後空氣里泛起氣。
盛菩珠平靜站起,走到窗邊,手去接檐上滴落的水珠子:“管家的事我倒是不擔心。”
嬤嬤慈的目落在愈發的小臉上,笑呵呵道:“老奴瞧著您近來氣越發的好,閑暇時還去仙門給郎君送飯。”
“您與郎君變得親近是好事,所以煩心費神的瑣事娘子盡管由我們理。”
盛菩珠輕
咳一聲,雖然不太想承認,但是最近一段時間,謝執硯的關系的確相得很舒適。
自從那晚和他說了很多以前的事,他們夫妻之間,無形中了一層看不見的隔閡。
對于婚姻,從不抱有太大的期待,想必他也如此認為,左右不過是打理宅,侍奉長輩。
他若,自然盡心些。
眼下這種相方式對而言,已經很是滿足,了疏離,漸漸默契變得親近,比起一開始預想的假意恩形同陌路,已經好過不知多倍。
就像現在,謝執硯依舊忙碌,但回府的時辰盡可能提早,偶爾會過問的起居,目落下時,那沉沉的墨里,多了更多難以言喻的緒。
曾經藏在記憶深,一直不太愿意回憶的過往,因為一場宣泄般的傾訴,讓在一夜之間像是擁有了無限的勇氣。
這個和共守的枕邊人,正直端方,有勇有謀,和有著殊途同歸的利益糾葛。
盛菩珠眼睫眨了眨,試圖否認,可微微翹起的角卻還是泄了變得愉悅的心。
“時辰不早,我該換裳,去頤壽堂給祖母請安。”盛菩珠逃也似的留下一句話,甚至不敢朝後看。
林嬤嬤既欣又無奈地搖了搖頭,笑著跟上去。
*
穿過廊廡,初夏的風已帶上燥熱的暖意,拂過前庭栽種的新竹,吹得枝葉沙沙作響,然則這份難得的靜謐,被提前歸家的大房一家驟然打破。
“簡直是胡鬧!婚姻大事豈是兒戲。”老夫人氣得摔了手上的茶盞。
謝舉元之前因太子良娣的事,在祠堂領罰鞭刑,不久後就被遣回博陵老宅思過,本該立夏,芒種後才回到長安的大房一家子,竟不聲不響提前了大半個月。
本來這是小事,老夫人壽辰臨近,大家只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這事過去,結果謝舉元人還未歸家,次的婚事就急趕慢趕拍板定下了,定的還是安王世子。
今早人帶著消息上門恭賀時,老夫人已經氣過一回,眼下當著大房一家子的面,顯然再次氣狠了。
安王是何等份,圣人為數不多還活著的兄弟。
雖非一母同胞,但當年先帝在位時,亦差點了圣人問鼎儲君之位最大的競爭對手,只不過安王子骨實在太弱,好幾次重病都以為活不了,結果就算一口氣吊著,還是被他活生生熬過那幾次。
這些年看似閑散,圣眷卻始終優渥,圣人像是早已忘記曾經兄弟之間的爭鬥。
靖國公府本就勢大,在朝中姻親盤錯節,謝蕭兩姓聯姻,無異于虎口拔須,是在試探龍椅上那位天子的底線。
況且安王世子蕭敘安何許人,仗著是獨子又是嫡出,簡直可以說是長安的紈绔之首。
及冠後無所事事就在軍中掛了個閑職,每日溜溜達達去兵部點個卯,剩余時間不是在招貓逗狗,就是流連煙花場所,只要是與吃喝玩樂有關的,他都是無一不。
這位世子除了安王的百般寵,更大一部分原因是深得圣人喜,雖然沒有放在邊親自教養,但宮里有任何賞賜,圣人也許會忘記安王,但絕對不會忘記安王世子那一份。
這樣的人,別說是議親了,長安的世家貴都恨不得避而遠之,沒想到謝舉元是要把嫡往火坑里推。
頤壽堂,氣氛凝重。
老夫人砸了茶盞,眉冷冷地盯著謝舉元:“與安王府結親,茲事大,你可想過其中關系利害!”
“母親息怒。”
“兒子讓清姝嫁安王府,自然是經過深思慮。”
“安王妃子和善,在長安城素有賢名,清姝嫁進去既沒有妯娌要也沒有小姑子需要費心來往,只要與世子過好日子,就不可能半點委屈。”
“所以兒子覺得,安王世子算得上清姝的良配。”
“這就是你的深思慮?”老夫人氣得直,“你可有為這個家想一想,為靖國公府想一想。”
謝舉元筆站著,上有為文的固執,不過短短半年未見鬢角已經生出白發,人看著消瘦,棱角分明的五多了幾分郁。
他并不是回答老夫人的話,而是慢慢瞇起眼睛,起袍子在老夫人前慢慢跪下來。
“當初兒子給既言議親,三郎一句不妥,母親直接反對,如今清姝議親,母親也不愿。”
“兒子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兒子覺得好的,母親都要阻止。”
老夫人氣得說不出話,蔣嬤嬤一個勁地給順背。
謝舉元語氣僵,帶著一抑已久的怨氣:“兒子為您的嫡長子,這麼多年了,就沒有哪一件事是順心的。”
“清姝嫁安王世子,難道不是門當戶對,耀門楣的好事,母親究竟是覺得哪里不妥?”
謝舉元目掃過在場眾人,最後落在一直冷冷看著他的謝懷謙上,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幾分豁出去的執拗:“次子的婚事我做不得主,難道我連兒的婚事,也說了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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