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聘禮,謝清姝瞞著父母,歡歡喜喜快去了韞玉堂。
盛菩珠倚坐在窗下的榻上,窗子開天明亮,正低頭專注看著繡繃上的圖案,墨綠的緞面上,一對鴛鴦已初雛形,只不過繡活算不上好,想要做得致,就很費時間
。
“娘子,清姝娘子來了。”杜嬤嬤低聲稟報。
盛菩珠著針線的手指微微一頓,眉心微不可察地輕輕一蹙。
與謝清姝的關系,其實算不上很親,今日安王妃登門下聘,還特意尋了借口避開,就是不想沾染大房的定親這事。
“請進來吧。”盛菩珠沒了繡花的心思,將手里的繡繃擱在一旁的竹筐里,煩躁了眉心。
謝清姝是什麼樣的子,是清楚的。
因是家中幺,自小被寵得有些過了,心思單純喜怒皆形于,說難聽點就是一個沒什麼城府的郎,兩房鬧這樣糟糕的況,還特地過來,怕是本藏不住心事,想找人傾訴。
杜嬤嬤應聲而去,很快,一道俏的影帶著一陣香風,繞過屏風走上前。
“嫂嫂,我聽母親說你病了,我此番過來沒打擾到你吧?”
天熱,謝清姝走得急,臉上紅暈未散,連眼尾都袒著。
盛菩珠只需一眼,就能猜到,也許起初謝清姝給寫信抱怨親事,今日見過安王世子,想必是相當滿意這樁婚事。
“親的日子,定下了?”盛菩珠笑了一下,只裝作不知。
謝清姝聞言,臉上紅暈更盛,輕輕點頭:“嗯,還是按照之前說的,定在七月二十六,安王妃特地請了欽天監看過,是個吉日。”
盛菩珠緘默數息,抬眼細細打量:“你自己也愿意,對嗎?”
這番話得直接,神平靜卻帶著審視。
謝清姝被問得一愣,隨即赧垂下頭:“嗯。”
悄悄抬眼,見盛菩珠并沒有怪罪的意思,又飛快地補充了一句:“安王世子生得好,彬彬有禮,也不像傳聞那樣紈绔胡鬧。”
果然。
盛菩珠在心底無聲地嘆口氣,竟真被謝執硯一言說中。
謝清姝這丫頭,果真是瞧上了安王世子的一副好皮囊。
這理由,倒也純粹得令人失笑,畢竟,當年相看,不也是在盛家準備的厚厚一冊郎君名單里,選了最清俊的那一位。
心下一哂,自己似乎也沒有立場去指摘什麼。
但該提點的話,今日若不說,那就是愧對謝清姝找這一趟,良心也會不安。
盛菩珠沉片刻,溫聲喊:“四妹妹。”
謝清姝拿起竹筐里放著的繡繃仔細看了許久,慢慢抬起頭:“嫂嫂想和我說什麼?”
盛菩珠神如常,甚至邊帶著一點笑:“你要清楚,一個郎君生得俊朗,未必代表他子溫良。”
“安王世子份尊貴又是獨子,恐怕比不得你家中哥哥們對你的縱容,或許并非你所認為的那樣容易相。”
“人無完人,我并不是說這樣的郎君必定不好,而是婚後所要面對的問題,你自己能接嗎?”
謝清姝卻抬起頭,眼中并無太多憂慮,反而有種近乎天真的清澈。
“嫂嫂,這些道理我都明白。”
“我不是沒有猶豫過,但今日見了人,我恐怕是尋不到單論容貌和家世,能有比他更好的郎君。”
話已至此,盛菩珠終是點點頭,不再多言,朝侍立一旁的杜嬤嬤抬手示意。
杜嬤嬤會意,轉從里間捧出一個紫檀描金的匣子,當著謝清姝的面打開。
“這是我給你準備的賀禮,你自己收好。”
匣子里裝著一套純金嵌紅寶的掐頭面,做工巧大氣,寶石足足有鴿子蛋大小,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這……?”
“這是從琳瑯閣定制的?”
謝清姝眼睛發亮,驚喜看著杜嬤嬤手里捧著的華頭面,又笑著拉住盛菩珠的手:“好嫂嫂,我就知道你對我好。”
“這套頭面我相中好久,後面好不容易讓母親松口給我置辦,結果那日去問時,琳瑯閣的訂單都派到年底了,哪里得到我。”
臉上笑容燦爛,喜怒十分明顯,亮晶晶的一雙眼睛:“嫂子怎麼知道我喜歡?”
盛菩珠紅潤的勾起一抹淺淡的弧度,隨口胡謅道:“我夜里做夢,夢到的。”
謝清姝果然信了:“我就說嫂嫂心里一定有我。”
*
七月末,暑氣未消,蟬鳴聲陣陣。
靖國公府張燈結彩,著喜慶,可這熱鬧之下,卻著一難以言說的抑。
頤壽堂,苦的湯藥味比前幾日更加濃重,老夫人再次病倒,這次苦夏中暑病得又急又兇,整個人以眼可見地消瘦下去。
“前些日子瞧著已經大好了,還能讓蔣嬤嬤扶著坐在水榭里納涼,怎麼一到清姝婚的好日子,又病得起不得?”
“這可怎麼辦,偏在今日這節骨眼上。”
聽濤居里間,大夫人秦氏一個勁地抱怨。
聲音雖然不大,但還是嚇得王嬤嬤白了臉,連忙出聲阻道:“主子,慎言。”
“您這話要是傳出去,對婆母不敬,那可是要讓人脊梁骨的。”
“怎麼就不能說了。”秦氏越想越氣,“早不病,晚不病,倒像是我們大房辦喜事,克了一般。”
這話可謂是誅心,秦氏一直把幺看得如同眼珠子似的,看見對老夫人今日這一病,心里有多怨恨。
好在屋里除了王嬤嬤外,沒有別人。
等秦氏把那無名火宣泄出去,有婢恭敬站在門外稟報:“大夫人,雍州來人了。”
秦氏一喜:“可是清婉帶著孩子回來了?”
“大夫人。”陳嬤嬤笑著上前行禮,“大娘子有了孕,不宜車途勞頓,家中老夫人吩咐奴家帶著賀禮,給您和清姝娘子道喜。”
“等大娘子生產後,再讓回娘家小住幾日。”
其實秦氏已經好多年沒見過長,上次回博陵本該繞路去看的,只是謝舉元說什麼也不同意,加上雪大冬寒,也就作罷了。
本想著這次幺婚,說什麼也要讓兒回家安安心心住上一段時日,沒想到又有了孕。
眉心擰了擰,看著那婆子問:“去歲給我寫的信中就提過,可能有了孕,現在應該是快生產了?”
陳嬤嬤眼神閃了閃,不敢看秦氏,僵笑道:“之前是孩子沒保住,所以眼下這個孩子是好不容易懷上,家里的老祖宗說什麼也舍不得大娘子出門了。”
秦氏一愣:“沒保住?”
“這孩子,怎麼都沒跟我說,平日給寫信,總說一切都好。”
陳嬤嬤只笑了笑,沒有應聲,像是刻意回避這個話題。
好在秦氏忙,雖然離出嫁的吉時還遠,但一件件事堆著,本分不出力去關心長那邊的事。
頤壽堂垂花門前,謝舉元穿著簇新的錦袍,被守門的嬤嬤攔下。
“大爺,老夫人剛服藥睡下,太醫吩咐必須靜養,實在不便見人。”嚴嬤嬤態度前所未有的強。
“給我讓開。”謝舉元皺眉訓斥。
“大爺就算讓人打死奴婢,奴婢也不能讓。”
“你是哪房院子伺候的?”
嚴嬤嬤不卑不:“回大爺,奴婢的主子是壽康長公主娘娘。”
“駙馬爺陪著公主娘娘回天長觀靜養,特地留下奴婢給大娘子使喚。”
嚴嬤嬤口里的大娘子,指的自然是盛菩珠。
四下靜悄悄的,唯有廊下穿過的風,帶來一灼人的熱意。
與前院的熱鬧相比,頤壽堂竟然有蕭條之意。
謝舉元就在垂花門前站著,目落在廊柱上那些已經泛了歲月痕跡的花鳥紋樣,仿佛要將其看穿。
不知過了多久,閉的屋門,始終沒有為他打開。
“三郎,今日你怎麼有空?”老夫人病得一塌糊涂,說話聲斷斷續續。
謝執硯坐在榻邊,看不出緒的目盯著漆黑的藥,側臉在昏黃的燭下廓凌厲分明,唯有微蹙的眉心泄出一點凝重的神。
“今日巧不忙。”
“是嗎?”老夫人虛弱一笑,“看來我病得正是時候。”
說到這里,猛咳一聲,自嘲道:“你伯娘恐怕又要怨我了,今日清姝親,我偏偏鬧出事端。”
謝執硯抿著沒說話,秦氏是什麼樣的子,大家心里都清楚。
屋子里,一時間只有湯匙輕碗沿的聲響,以及老夫人偶爾抑的咳嗽。
良久,一碗藥終于見底。
盛菩珠適時遞上溫水,謝執硯接過,作細致微,與他平日冷峻的模樣判若兩人。
“主子,大爺在外頭,說要見您一面,可要讓他進來?”蔣嬤嬤手里還提著一個食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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