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錯了嗎?
盛菩珠突然蹲下,所有的委屈和茫然,沖垮了所有的理智,肩膀抖著,哭得不過氣來。
不知過了多久,哭累了,被杜嬤嬤哄著扶到榻上,竟然就這樣迷迷糊糊睡過去。
臉上掛著未干的淚痕,瓣紅腫,夢里似乎也不太安穩,濃黑的睫不時輕。
“娘子,醒醒。”
混的夢境里格外喧嘩,馬蹄聲、甲胄撞的聲音,還有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徹底打破了靖國公府的寧靜。
盛菩珠杜嬤嬤搖醒,坐起來時人還是迷糊的,口絞著,心臟如同擂鼓。
“出什麼事了?”
杜嬤嬤神凝重,聲音急得都變了調子。
“娘子,不好了。”
“府上剛傳來軍中百里加急——玉門關遭遇敵襲,沒能守住。”
“失陷了!”
玉門關失守?
怎麼可能!
一年前謝執硯就打退了占據河西走廊近四十年的突厥和回鶻部族,拿回了沙磧和草原的控制權。
已經被遠遠趕出玉門關的草原部族,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攻陷玉門關。
除非,里應外合。
盛菩珠被自己這個大膽荒謬的想法,驚出一冷汗。
不等回神,杜嬤嬤接下來的話更是令魂不守舍。
“軍急,郎君需得即刻出征。”
“娘子今日不該和郎君吵架的。”
玉門關失守……謝執硯出征。
杜嬤嬤焦急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雙耳轟鳴,各種聲音都變得模糊不清。
盛菩珠覺自己什麼都看不見,每一個字如同石頭,重重砸向心口,恍惚中,又好像回到了三年前,同樣兵荒馬的夜晚。
也是這樣的深夜,龍紅燭,房的喜慶尚未散去,哭著被他抱在懷里,正模模糊糊之際,便被門外突如其來的喧嘩與腳步聲驚醒。
春宵帳暖,新婚的,頃刻間都化作時常從噩夢中驚醒的提心吊膽。
嫁了全長安最俊俏的郎君又如何,所期待的一切,尚未開始,就已經結束。
從未怨過任何人,只是後來的這些年,盡可能讓自己活得更明肆意些。
如今,仿佛時倒流。
像一個逃不開的循環。
盛菩珠披起,連鬥篷都來不及穿戴,便匆匆地奔出院子,穿過燈火通明的長廊,直沖國公府正門。
火把黑夜照得,如同白晝。
侯府門前,黑的玄甲軍,如同靜止的水一般。
謝執硯烏發以墨冠高束,寬闊有力的肩腰被那莊嚴持重玄黑著,端坐在高頭駿馬上,就像一頭蓄勢待發的豹子。
“謝執硯。”盛菩珠往前走了一步。
兩人隔著火相。
謝執硯作一頓,抬手止住了正準備離去隊伍。
大掌拉韁繩,調轉馬頭,火在他冰冷的甲胄上跳躍,眉目深邃帶著戎裝時特有的銳利。
“夫人。”
盛菩珠失神看著馬背上那個覺得陌生的影,了,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是道歉,或者挽留,還是說些別的叮囑。
愣神之際,謝執硯一夾馬腹,行至前。
他影高大,將完完全全籠罩住,并未下馬,只是俯。
腰間佩劍與馬鞍輕撞,發出冷的聲響,盛菩珠下意識仰起臉,踮起了腳尖。
下一刻,他帶著肅殺氣息的冰冷瓣,準吻住依舊紅腫的。
一即分。
謝執硯重新坐直,目沉沉,低低的嗓音,因抑著緒而顯得沙啞不堪。
“等我回來。”
說完,他不再看,猛地拉韁繩,調轉馬頭,語氣恢復一貫的冷。
“出發!”
甲胄兵撞出的聲音,如同雷鳴,黑的隊伍轉眼消失在漆黑的街巷盡頭。
盛菩珠靜靜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第99章
謝執硯領兵出征後,靖國公府似乎很快就恢復了以往的寧靜。
盛菩珠的生活變得異常規律。
雖然不用晨昏定省,但每日辰時起,亥時末睡,其余時間皆用來打理宅,侍奉長輩,樣樣做得一不茍。
琳瑯閣每五日會去一次,一如既往與閣里的小郎君笑鬧,只是夜里不再看話本子,零吃得也,每日三餐連點心都不了。
杜嬤嬤著急,卻也沒有辦法,耐冬幾人換著法子哄開心。
大多數時間里,盛菩珠都是一個人靜靜坐在窗前,走神失焦的眼睛,像漂亮致卻失了靈魂的木偶。
“菩珠。”
“你是在擔心三郎嗎?”頤壽堂,老夫人向明顯清減許多的臉頰,輕輕嘆了口氣,放下茶盞問。
盛菩珠搖搖頭,下意識想否認,可話到邊,對上老夫人仿佛早就察一切的慈祥目,心底生出一微妙的緒,不知怎的,竟鬼使神差點了點頭。
“嗯。”
“玉門關條件艱苦,我擔心郎君吃住都不盡心。”
老夫人并未覺得驚訝,只是了然朝出手。
枯瘦干燥的手掌心,輕輕覆在微涼的手背上,憐惜地拍了拍:“好孩子,這幾年讓你委屈了。”
老夫人看著窗子外枯黃的落葉,仿佛看到了很遠的過去,緒變得低落,嘆了口氣緩緩道:“說起來,我當年也沒比你好到哪里去。”
“三郎他祖父娶我那年,日子是早就定下的,加上又是先祖皇帝賜婚。”
“可他在玉門關本回不來,迎親那天謝氏已無男丁留在長安,我自己上了花轎,義無反顧嫁謝氏。”
“婚第三年的夜里,他終于回長安。”
“結果半夜黑進了我的屋子,我那時候哪知道他生得是什麼模樣,慌之下喊了婆子,靖國公府上下以為府中遭賊,進了登徒子。”
“後來這事也不知誰傳出去的,整個長安都笑話他好一陣子。”
老夫人眼睛瞇起來,神淡淡的,像是從漫長的時間河流里,截取了人生的某一段。
“那時大燕百廢俱興,不如現在強盛,他大多數時間都獻給了玉門關,他每次出征,我人前裝著鎮靜,實則夜里常常驚醒。”
“菩珠。”老夫人想了想,了一下盛菩珠瘦得發尖的臉頰,“有些事,不能去想,也不敢想。”
“我日日擔驚怕,夢見無數次聽聞他戰死的消息。”
老夫人皺著眉,很是自責道:“後來,玉門關真的傳來他戰死沙場的消息,我反倒平靜得連哭都哭不出來。”
“從那往後,我再夢見的東西,到了了他時常回來看我。”
“其實活得太久也不好。”老夫人心里難,口中卻是說笑一般慨,“他走了,玉門關不能無人鎮守,後來是三郎他父親自請去了邊關,守住他父親打下的每一寸土地,數次險象環生。”
說到這里,老夫人平靜的聲音帶著輕微的哽咽:“謝氏百年,一代又一代人,三郎十多歲就去了玉門關,仿佛生來就注定了這樣一生的命運。”
“我不知你們夫妻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但他子斂,若做錯了什麼事,你只管說。”
“哪怕就是子驕縱些也無妨的,現在的郎誰家不是金尊玉貴養著,他既然是你的夫君,就該無條件寵著你。”
盛菩珠著老夫人滿頭銀發,輕輕垂了眼簾:“祖母,若這事,是孫媳做錯了呢?”
老夫人一愣,捂著心口低聲咳嗽起來,聲音似乎在笑:“你能有什麼錯。”
“每月家書,事無巨細,替他打理宅,侍奉長輩。”
“這些就已經足夠了。”
老夫人咳得厲害,肩膀微微抖,蒼老的如同風中飄零的落葉,服穿在上空的,讓人瞧著心慌。
盛菩珠連忙起替拍背,眉心微微擰,明明經過雲燈大師藥方的調理,加上沈策每隔三日府診脈施針,按理這樣細的照看下,應該日漸轉好才對。
可近幾日瞧著,咳嗽就沒有停過,也白,甚至還有越漸沉重的趨勢。
心底莫名升起一不安的緒,盛菩珠溫和問:“祖母,要不我明日宮,看能否請雲燈大師再為您診治一番。”
“不了。”
“不
過是天寒引發的咳疾。”
老夫人擺擺手,臉上泛起不正常的紅暈,虛弱道:“不打,如今臨近歲末,東宮事多,等明年開春後,天氣暖和了,自然會跟著好起來。”
“更何況我能走能,只是天氣冷,人顯得困懶。”
盛菩珠握著老夫人的手,正再勸,杜嬤嬤匆匆進屋:“娘子,東宮來人了。”
“來的人是誰?”盛菩珠問。
杜嬤嬤斂眉道:“是太子妃娘娘的嬤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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