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菩珠點頭:“好,我這就去準備。”
*
“菩珠,你來啦。”魏沅寧倚在榻上,臉略顯蒼白,眼底的笑卻怎麼也掩飾不住。
盛菩珠走上前,不確定地問:“您、這是……”
指了指小腹的位置。
魏沅寧含笑點頭,臉上泛起些許紅暈:“嗯。”
“才將將一個月,雲燈大師說脈象暫且虛弱,不宜聲張為好。”
“我憋得難,不知該與誰說,思來想去,我覺得是應該告訴你的。”
拉著盛菩珠的手,握住:“這個孩子來得實在不容易,若不是雲燈大師一直為殿下調理,我不確定圣人會不會在開春後給東宮添人。”
魏沅寧應該是害怕的,連聲音都在抖:“雖然九郎承諾過,我也信他。”
“可是……”
盛菩珠靜靜聽著,見魏沅寧朝搖搖頭,像是朝命運屈服:“東宮不能沒有子嗣,我就算再不愿,也沒有別的退路。”
冬日寒涼,宮里炭火燒得足,其實并不冷。
盛菩珠勉強笑了笑,安的話說不出口,想問是否會後悔,但清楚魏沅寧并不後悔。
太子蕭長歲其實是一個很好的人,但無論是誰,只要在這塵世間,就會有太多的不由己。
魏沅寧很快調整好緒,單手輕輕落在小腹:“菩珠你可還好。”
盛菩珠微微一笑:“勞您掛心,我一切都好。”
魏沅寧眼中卻出心疼:“珍珠,我覺得你不太好。”
盛菩珠一怔:“為何這樣說?”
魏沅寧的指尖,指了指:“眼睛,菩珠你的眼睛不會騙人。”
說來也奇怪,原本不相的兩人,在短短一年多時間里,因為共同的利益,反而了無話不談的友。
見盛菩珠不答,魏沅寧無奈一笑:“你何必這樣強撐。”
“自從謝三郎離開長安,我瞧著每回進宮都是不太有神的模樣,今日你又瘦了。”
盛菩珠被說中心事,手了臉頰:“真的瘦得很明顯?”
魏沅寧鄭重點頭:“是的,很明顯。”
“好的。”
“那我晚膳多吃半塊糕點。”
宵前,盛菩珠回靖國公府。
回府後,照例先去頤壽堂請安。
才踏院子,就聽見秦氏有些刺耳的笑聲,大房雖然依舊不老夫人待見,但每日晨昏定省秦氏都會掐著時辰去請安。
盛菩珠進去時,秦氏主笑著打招呼:“菩珠來了。”
“恐怕清姝還沒告訴你,已經懷有兩個多月的孕了,清姝本該親自回來說的,但擔心孩子不穩,所以只打發了婆子回來報喜。”
秦氏臉上的笑意本遮掩不住,之前謝清姝和安王世子妾爭寵的事,也算鬧得人盡皆知,但依舊不妨礙替蕭敘安生兒育。
盛菩珠見秦氏笑得歡喜,怎麼都覺得諷刺,不想搭話,但秦氏對的態度,明顯是上趕著討好。
秦氏會這樣放下段,還有就是因為阿兄沈策的醫。
雲燈大師在宮里,秦氏毫無辦法,但沈策是雲燈大師的關門弟子,想求沈策為謝既言治,自然愿意對盛菩珠低服做小。
其實盛菩珠本不會阻止,但也不會替秦氏去求,是否醫治全憑兄長自己的意愿。
大概是醫者仁心,沈策算是應下了秦氏的請求。
至于能不能治好,這誰都說不準。
不想應付秦氏,盛菩珠面上含笑恭喜了幾句,心中卻無太多波瀾。
冬日雖漫長,過得也極快,轉眼就到了除夕。
本該和各房一同守歲的,盛菩珠打不起神,只說子乏了,想早些休息,用過所謂的團圓飯便早早離席。
回到韞玉堂,獨自飲了半盞子果子酒,并未醉,只是思緒變得昏沉迷糊。
搖搖晃晃站起來,去翻竹筐里給謝執硯繡的那個荷包,想著既然是年節,那也該往里面塞幾顆金豆子,討個吉利才對。
盛菩珠在放置針線的竹筐里翻找許久,怎麼都找不到那只用墨綠綢緞繡了頸鴛鴦的荷包。
“杜嬤嬤。”
“我的荷包不見了。”
“娘子,是什麼樣的荷包?”
“唔,繡了鴛鴦的。”
盛菩珠著額角,聲音帶著濃濃的困倦:“我明明就收在這筐里的,怎麼會沒有呢?”
杜嬤嬤也同樣納悶:“怪事,老奴也記得您就放在竹筐里的。”
盛菩珠怔怔站著,只覺得心頭空落落的,一種不安的無力著。
心臟像是被拽住,隨著呼吸一一的痛,搖搖頭:“罷了,許是我記錯了。”
“好累,我該睡了。”
寒冬,朔風凜冽。
天邊才泛出淺淺的魚肚白,然而新年伊始的靜謐,被一陣急促的馬蹄打破。
“玉門關八百里加急。”
“去,快去請國公爺。”
“郎君在玉門關遭敵襲,戰死……”
侯府門前,那蒼究竟說了什麼,盛菩珠一個字也聽不清。
白著臉,被一群人簇擁著,依舊站不穩,眼前一陣陣黑影,像是要把吞進去。
“你說什麼?”
“我怎麼聽不懂?”盛菩珠眨了眨眼睛,眼前模糊一片,手去,淚水卻越滾越多。
蒼渾浴,跪在地上。
他臉上污縱橫,重重叩首:“夫人,郎君遇險,屬下已尋得尸……已經確定……”
“確定什麼。”
“你不要騙我。”
“謝執硯他不是大燕的戰神嗎?”
盛菩珠失魂落魄站著,雙耳轟鳴,眼前的世界仿佛褪去了,各種雜音充斥在腦海中。
晃了晃,在倒下去前,想起謝執硯出征前冰冷又偏執的話。
“謝氏沒有和離。”
“只有喪偶。”
原來,竟是一語讖。
第100章
靖國公府徹底了。
老夫人聞言,眼前一黑,連話都說不出來就直接暈過去。
秦氏倒是假惺惺嚎了兩嗓子,但怎麼聽都有幾分幸災樂禍的味道。
淚水毫無預兆地從眼眶里涌出來,盛菩珠死死咬著,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只有肩膀劇烈抖,無聲地宣泄著那剜心剔骨般的痛楚。
閉上眼睛,多希這只是一場夢。
可無論怎樣,就算舌尖咬破,滿口腥味,依舊無法從這場噩夢中醒過來。
“娘子。”杜嬤嬤在哭。
盛菩珠很久才回過神,嚨全是難以下咽的苦腥。
“嬤嬤,我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凜冽的風如同刀子,刮過庭院枯枝,發出凄厲的簌簌聲。
盛菩珠下意識抱雙臂,冷,是從心里出來的,每一個孔都在囂著,甚至覺得
魂魄都被這無所不在的嚴寒,凍得已然離了軀殼,飄在半空中。
原來,極致的悲痛,并不是撕心裂肺,而是緒空,本無法知外界的絕。
盛菩珠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走到謝執硯的書房的。
這里的一切,還維持著他離開前的模樣,很濃的柏子香,是他上慣有的氣息。
天已經大亮,如同行尸走。
盛菩珠在謝執硯常坐的那個位置上坐下來,怔怔看著窗外覆雪的竹枝。
“夫人。”
書房外,斑奴紅著眼圈,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
見盛菩珠回神,斑奴轉去後方的博古架取下一個古樸的紫檀匣子。
斑奴雙膝跪地,膝行上前:“夫人,這是郎君在出征前,給屬下的。”
“是什麼?”盛菩珠指了指,說不出話。
斑奴雙手高舉,抖著呈上:“郎君吩咐過,若有一日他回不來,就把匣子里的信給夫人。”
盛菩珠心口猛地一跳,雖然已經猜到,但還是咬牙接過。
薄薄的信封,如同有千鈞之重,盛菩珠抖著手,出里面的信箋。
吾妻盛菩珠親啟:
見字如面。
此去玉門,關山難越,生死難料。
軍中之事,從無萬全,唯盡人事,聽天命耳。
若卿卿得見此書,則示吾已命殞玉門,長眠黃沙之下。
此生最大憾事,莫過于戰敗死,未能同卿白首。
吾去後,妻勿要執念過往,困于故人。
……
書不盡言,言不盡意。
勿念,珍重自。
此番一別,再見無期。
人間無盡雪,愿卿如新月。
夫,執硯。
絕筆。
盛菩珠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大顆大顆砸落在信紙上,暈開一團團墨跡。巨大的悲痛將淹沒,踉蹌扶住紫檀木書案,勉強撐住搖搖墜的。
掌心到鎮紙,整個人沒站穩,在即將跌下去前,不小心把桌案上一個不起眼的木匣子掃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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