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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已是僅憑意志撐,此刻心神稍一松懈,那排山倒海的疲憊,像是要把沖垮。

眼前一黑,甚至來不及說什麼,盛菩珠便地向後倒去,徹底失去了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盛菩珠在一陣劇烈的頭痛中幽幽轉醒。

慢慢坐起來,額間上冷汗涔涔,蒼白的臉深深埋的手心里,只覺得口氣息翻涌,一強烈的惡心不斷上涌,迫使不得不咬住牙關,才勉強下那幾乎要口而出的干嘔。

行帳一片漆黑,持續心悸的覺仿佛冰冷的水,里的如同凝滯一般。

直到外邊傳來不同尋常的靜,夾雜著兵甲撞的聲響,甚至有火過帳布的隙,落在地上,人影晃

盛菩珠心下一凜,強撐著虛弱的站起來。

只見不遠的靈堂火沖天,人影幢幢,廝殺聲一片。

越靠近,越是心驚。

原本肅穆莊嚴的靈堂,眼下已是一片狼藉,火把將四周照得亮如白晝。而火中央,傅雲崢神冷厲,正指揮著麾下親兵,將幾個掙扎不休將領模樣的人,五花大綁。

“帶下去審問,只要不弄死就行。”

“沒有圣人旨意,傅雲崢你敢!”為首之人目眥裂。

“我傅雲崢有什麼不敢的!”

“你既有膽量通敵,那就早該做好人頭落地的準備。”

那人還想說什麼,直接被傅雲崢狠狠一腳踹在心窩上,斷了他所有的狡辯。

傅雲崢這口惡氣出得盡興,一轉頭,詫異道:“盛大娘子,你怎麼來了?”

盛菩珠站在很遠的地方,朝他搖搖頭,被撲鼻的腥味嗆得本說不出話。

傅雲崢臉上兇狠的緒一收,勉強扯了一下角,換了一副他自己覺得還算溫和的神:“盛大娘子暫避片刻,容我先空把這些渣滓理干凈。”

盛菩珠麻木點了點,盡可能忽略地上灘的跡,以及一塊塊尚未理干凈的碎片。

人被下去,盛菩珠鬼使神差,朝另一側略顯偏僻的角落繞過去,越靠近,空氣中腥味便越發濃重起來,還夾雜著抑的,令人牙酸的慘哼聲。

只見不遠火把通明,幾名被剝去甲胄,渾跡斑斑的細作被死死按在刑架上,已然不人形。

傅雲崢面,負手立于一旁,親兵正拿著燒紅的烙鐵,毫不留地按向其中一人的膛!

“滋啦”一聲,伴隨著皮焦煳的氣味,和一陣又一陣撕心裂肺的慘

珠飛濺,模糊。

盛菩珠臉瞬間煞白如紙,猛地捂住,雙幾乎要站立不住。

就在這時,一雙溫暖帶藥香的手,遮在眼睛上,隔絕了那令人作嘔的恐怖景象。

“別看了,菩珠。”

“這不是你該看的。”

盛菩珠低頭沉默,淚水在瞬間浸沈策的手心。

許久後,輕輕點頭,任由沈策將帶離這片橫飛,宛若地獄的角落。

回到軍帳中,盛菩珠力跌坐在簡易的行矮榻上,只覺得疲力竭,心口堵著,惡心的覺再次漫上心頭。

“方便嗎?”

沈策站在行帳外,手里端著簡單的飯食。

盛菩珠閉著眼睛,嗯了一聲。

沈策將食放在小幾上,聲音溫和:“從昨夜到現在,你滴水未進,多吃點?”

盛菩珠看著碟子里干的胡餅和湯,下意識蹙眉搖頭:“阿兄,我實在沒有胃口。”

沈策看著,語氣雖平緩,卻很強:“我知你心中憂懼,但是菩珠你得明白,玉門關外,大漠茫茫,若要尋人,絕非易事。”

他頓了頓,目靜靜落在蒼白消瘦的臉上:“若人還未尋到,你先倒下了,就算你不愿我也只能把你帶回長安。”

盛菩珠聞言,猛地抬起頭。

勉強吃下一塊掌大的胡餅,小半碗湯,胃里依舊不適,但至麻木的四肢,漸漸有了暖意。

“好好吃飯,這才對。”沈策像小時候那樣,手在盛菩珠腦袋上

放下碗筷,也不知從哪里掏出一顆松子糖遞上前:“最後一顆,吃吧。”

這糖也不知沈策什麼時候藏在上的,從長安出發這一路上,每當快倒下的時候,他總會這樣塞一顆甜滋滋的松子糖給

“等糖吃完,我們就到了。”

永遠吃不完的糖,和仿佛沒有盡頭的路。

行帳安靜,沈策起收拾碗筷,抬頭看:“細作找到了,應該過不了多久就會有謝執硯的消息。”

“你好好休息。”

盛菩珠艱開口:“靈堂是傅雲崢燒的?”

“嗯,是他。”

盛菩珠笑得勉強:“我雖然知道棺槨里面不是他,但依舊還是逃不開難緒。”

沈策著眉心,走到氈簾邊的時候停了步伐:“軍中的事我不好說。”

“但半年前玉門關被攻陷,的確蹊蹺事太多。”

“既然傳出謝執硯戰死的消息,必然是各方人馬都想確認真假,那麼只有了靈堂,火燒棺槨,才能得暗中想要一探究竟的人自陣腳。”

滿地鮮淋漓,未曾來得及收拾的尸塊,再次浮現在盛菩珠眼前,捂著干嘔一聲:“我知道傅雲崢的用意,只是我從未見過那樣的場景。”

沈策點頭表示理解:“不要多想,你已經是很厲害的郎了。”

夜深人靜,周遭的喧囂漸漸平息。

盛菩珠睡在謝執硯的行帳中,這里的一切都讓莫名貪

閉著眼睛難以眠,最終起,目落在架子上那件玄的大氅上,走過去,將大氅取下,抱懷中。

將臉深深埋進厚重的大氅里,約還能聞到那一安心的清冽柏子香。

盛菩珠就這樣抱著玄的大氅,蜷在冰冷的矮榻,沉沉地昏睡過去。

半夢半醒間,似乎聽見行帳外傳來聲響,接著,行帳的厚氈簾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掀起,他頎長高大的

影走近,帶著一風塵,整個人如同浸了夜

“菩珠。”

謝執硯低聲喚,暗沉的嗓音有些沙啞:“我回來了。”

盛菩珠愣愣著他,心臟驟然毫無預兆地絞痛,口發疼。

掙扎著想起來,明明近在咫尺,卻無論如何也看不清謝執硯的臉,眼淚落下來,在試圖想要拉住他的時候,陡然朝下墜落,失重頭暈目眩。

“啊。”盛菩珠短促地驚一聲,著氣,睜開了眼睛,渾冷汗,懷中依舊抱著那件冰冷的大氅。

目之所及,只有燭影昏暗。

“菩珠,是不是夢魘了。”行帳外,沈策的聲音隨之傳來。

盛菩珠深吸一口氣,勉強下雷鳴似的心悸:“阿兄,我沒事。”

尚未明亮,厚實的氈簾掀開,沈策手里端著熱水和一塊干凈的帕子。

他見盛菩珠滿臉都是冷汗,沉默將銅盆放在矮幾上,浸帕子擰干,遞給:“臉,會舒服些。”

“阿兄沒睡?”盛菩珠抖接過帕子。

沈策在前坐下來,用手背潔的前額。

“睡了的,只是不放心你,過來看看。”

“萬幸,夜里沒有高熱。”

“時辰還早,繼續睡吧。”

盛菩珠搖頭:“不了,我不睡了。”

雖然困意依舊,但本不敢再睡,這些天睡後,夢里夢外時常分不清楚。

時常想起老夫人說的話,活著的時候,總因擔心無數次夢到戰亡,而離開的人,總會在夢里相見。

不可以這樣。

一點都不想在夢里見到謝執硯。

睜眼天明,直到行帳的氈簾被掀開,冰冷的晨風穿堂而過。

傅雲崢一夜未眠,眼下帶著濃重的青黑,但眼神卻銳利驚人。

“盛大娘子。”

“問出來了!”

他聲音沙啞卻難掩激:“已經大致確定三郎失聯後,撤離的方位。”

“我們準備立即沿痕跡,搜尋過去。”

盛菩珠站起來,有些怔愣看著傅雲崢,許久才問:“我能跟著一起去嗎?”

盈盈,帶著懇求。

傅雲崢這人,從來不按常理出牌,他撓撓頭:“行,那就一起出發。”

沈策得到消息時,很不贊道:“關外那樣的環境,隨時可能有敵襲,你實在太莽撞了。”

盛菩珠低著頭,不敢看他。

“阿兄,我實在寢食難安。”

“留在行帳中,我真的一刻也等不了。”

仲春時節的玉門關,全然不似長安那樣溫

寒風凜冽如刀,刮在臉上,廣袤無垠的戈壁一片蒼黃,看不到半點綠意。

天穹藍得亮,更顯黃沙漫無邊際,得高遠壯闊,同樣空曠令人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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