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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府目之所及,盡數換為素白,門窗上華麗裝飾一一被取下,一派肅穆。

看著國公府震天的哭聲,盛菩珠不知為何,只覺一深切的悲涼自心底涌起,難以抑制。

所悲憫的,是像老夫人這樣睿智慈祥的長輩,為謝氏百年,寧可用壽數相搏,既恨長子野心,又不忍親眼看著兄弟反目,到了最後,也未能得個全然圓滿。

肅穆的靈堂,白幡低垂。

吊唁的賓客絡繹不絕,皆著素服,面帶悲戚。

盛菩珠隨眷跪在一側的團上,聽到奇怪的腳步聲,下意識抬眸,只一眼,便心驚。

安王妃來了,邊跟著一個拄著拐杖,老態龍鐘的老者。

鬢發斑白,面容枯槁,行走間步伐十分遲緩,需一旁侍打扮的人盡力攙扶。

“王爺,您小心。”

王爺?

盛菩珠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老得都可以當安王妃父親的人,竟然就是傳言中病得只剩下一口氣的安王。

安王明明比圣人年紀還小,怎麼就老這般模樣。

安王世子蕭敘安,俊逸高大,朝氣蓬,這般并列之下,不似父子,倒更像祖孫。

比起安王,更引好奇的是安王妃的態度。

看似恭敬跟在安王側,眉宇疏離與嫌棄毫不遮掩。

安王遞香給,安王妃并不直接去接,而是瞥了一眼旁的侍,直到侍遞上一方潔白的帕子。安王妃這才用帕子墊著手,隔著一層布料接過那炷香,仿佛怕沾染上不潔之

祭拜完畢,帕子被隨意棄置一旁,不再多看一眼。

反觀安王,對王妃這樣的態度是全然不在意,他渾濁的視線,偶爾落在王妃上,甚至帶著一種近乎放任的平靜。

安王夫妻離去,安王世子蕭敘安帶著謝清姝一同留下。

謝清姝的肚子已經顯懷,秦氏

舍不得跪,數次張,都被盛菩珠面無表忽略過去。

蕭敘安為丈夫,簡直是半分也無,本不管妻子是否能堅持得住,反倒是仗著份,背著手,溜溜達達四下晃

“他平日在家中也這樣對你?”秦氏拉著謝清姝的手小聲問。

謝清姝勉強笑一下,著聲音道:“我與他說不上話,他時常不在家,也尋不見人。”

“自從有孕後,婆母倒是對我極好。”

“他房里那些不干凈的侍妾,婆母發了好大一通脾氣,都打發走了。”

秦氏一邊心疼,但一想到丈夫說的話,心底一片火熱:“你要沉得住氣,只要能生下健康的嫡長子,往後還有更富貴的時候。”

謝清姝垂眸點了點頭,短短一年不到,眼里的天真和驕縱,仿佛一夜之間消失干凈。

頭七過後,就是各房分家。

長房和三房并未搬遠,而是買下靖國公府隔壁空置的院落,三家人,只隔著兩道墻。

所以分家的速度很快,賬冊清點,該搬走的一應家私,還有一起過去的僕婦婆子。

秦氏哭了幾日,很快就緩過來,倒是三房夫人竇氏哭得雙目紅腫,凄凄切切,不頂事就算了,還時常拖後,倒是謝令儀長不,帶著妹妹謝令晞,還有弟謝晦之,冷靜清晰的把事吩咐下去。

竇氏哭得像是要死過去,一想到分家後,失去這顯赫的門楣,往後兒恐怕是說不上什麼好親事了,加上兒子讀書不,科舉無,以往仗著國公府孫輩的名頭還有些面,往後又能倚仗什麼。

更讓心如死灰的是,丈夫需要丁憂,跟隨兄長舉家返回博陵守制。

長安的繁華,各府的人脈,三年之後,恐怕就什麼都不剩了。

所有的子孫里,也只有謝執硯得圣人特旨奪,須留在軍中駐守,不必丁憂。

至此,偌大的靖國公府,只剩壽康長公主鎮守,盛菩珠為謝執硯的妻子,因有圣人特許所以一并留在長安。

*

半個月後,各房去向塵埃落定。

一連多日的守靈悲泣,還有分家,再加之此前邊關跋涉,徹底耗盡了盛菩珠所有的心力。

葬禮的凄哀徹底沉寂下去,盛菩珠強撐的那口氣,也隨之泄了,當日夜里病倒,人便如山傾玉頹,疾風驟雨。

這場風寒,又急又兇。

盛菩珠渾滾燙,慘白,偶有囈語,也盡是支離破碎的片段。

湯藥端到邊,連吞咽的力氣都無,銀勺撬開牙關,濃黑的藥便順著角淌下,毫喂不進去。

“我現在宮,去請雲燈大師。”壽康長公主站起來,也顧不上宵的時辰。

里間,燈火昏暗。

盛菩珠閉著眼睛深陷在錦衾中,呼吸輕得聽不見,毫無的雙頰,白得近乎明,像一尊易碎的骨瓷娃娃。

“珍珠、玉……”

“什麼玉?”謝執硯放下藥碗,屈膝跪在床榻上,把人抱起來。

盛菩珠燒得神識模糊,只覺得耳邊聲音嗡嗡地響,什麼都聽不真切。

嚨很苦,有東西被一點點進去,咽不下,舌尖往外推,卻又被一個更濡強勢的東西抵住,,拒絕不了,只能本能地吞咽藥,長睫輕輕著,猶似蝴蝶的翅膀。

“郎君。”

“娘子恐怕是在找這個。”杜嬤嬤站在屏風後不敢近前,雙手小心翼翼捧著兩樣東西。

謝執硯抬手:“拿過來。”

“是。”

一個是他悉的白玉算盤,另外一個則是一串珍珠,有些悉,就是不知在哪里見過。

杜嬤嬤小聲解釋:“白玉算盤是娘子習慣把玩的,心不好時,總喜歡握著。”

“這珍珠串,老奴只記得是娘子出生那年,貴人所賜。”

“當年大夫人生娘子時,胎位不正,雙腳朝下十分兇險,後來運氣好,遇到了一位會扭轉胎位的孫嬤嬤,才逢兇化吉。”

“所以每回娘子病重,大夫人就會把珍珠纏在娘子的手腕上。”

“祖母。”盛菩珠呼吸急促,像是被夢魘不過氣。

白玉算盤被握住,珍珠鏈也纏在手腕上,連生病時也不忘撥珠的小娘子,可見是有多

謝執硯勉強用口渡了半碗湯藥進去,然後拿起浸過溫水的巾帕,仔細為拭脖頸上的冷汗。

盛菩珠下意識偏頭,微微,含糊不清。

謝執硯立刻俯,湊近聽。

。”

“別親。”

謝執硯輕輕吻了一下滾燙的額心:“嗯,不親。”

盛菩珠病得糊涂,似乎并未聽清,又或許是不信,只是上實在難得厲害,瓣逸出兩聲似的嗚咽。

“苦的。”

“要飴糖。”

謝執硯沒給,反倒是給喂了一點摻了蜂的溫水。

水是甜的,雖然不及飴糖,但也讓迷迷糊糊醒來。

半睜著眼,模糊的視野里影晃:“三郎。”

“嗯,我在。”謝執硯眸一暗,把人往懷里顛了顛。

“我的珍珠呢?”盛菩珠恍惚問。

“珍珠在哪兒呢?”

謝執硯心口像是被狠狠揪住,放了聲音哄:“珍珠在手腕上,菩珠睜眼看看。”

眼睛睜不開,如同著很重的鉛塊,盛菩珠蹙著眉,在夢魘和現實中掙扎,半斂的杏眸,漾起水,眼瞼燒得通紅,流出一種罕見的脆弱。

“我夢見祖母了。”

說……說……郎君不要難過。”

“不哭,不代表不心痛。”

“祖母說,看見郎君的心在流。”

謝執硯不如山,直的背脊卻陡然一,薄蒼白銳利的直線,下頜繃,久久未

第104章

長夜寂寥。

盛菩珠陷在夢魘中,反復的高熱使神識渙散。

恍惚間,好像回到了那個風雨飄搖的盛夏,眼前的一切不再悉,漫無邊際的江面,一道清瘦悉的影站在甲板上,朦朧的霧氣里,袂被風吹得拂

“珍珠。”

“海上風大,冷不冷?”

“阿耶?”

盛菩珠怔怔著,嚨里的酸漫上來,幾乎是本能地搖頭:“不冷。”

盛居庸著看似平靜的江面,自顧自地頷首:“夏日里,是好一些。”

“阿耶……”盛菩珠呢喃著,想要走近一步。

盛居庸朝揮了揮手,和煦道:“莫要往前了,回家去。”

話音未落,方才還平靜的江面陡然掀起狂風,白浪滔天,冰冷的海水裹挾著寒意,眼前景象驟然模糊變幻。

海上風浪實在太大,盛菩珠什麼也聽不清,看到海水倒灌,看到山崩,滾滾而下的泥石流,像是要把天地都淹沒。

海浪混著泥土,撲面的咸腥,像是要把淹沒。

盛菩珠仰起頭:“那阿耶呢,要去哪里,不跟我一起回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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