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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倘若夢里的他知道自己日後會如此喜歡,恐怕也無論如何,都不舍得讓被人那樣欺負。

裴照野說完,看到那雙眼中的怒意漸漸平息。

仿佛這幾日以來,那無名的怒火也一并隨著這句話而散去。

裴照野有些不解,試探著問:

“你……消氣了?”

驪珠抿著不吭聲。

“還是更生氣了?”裴照野難得有些拿不準。

驪珠還是沒說話。

……好沒出息。

怎麼能這麼好哄!

驪珠總覺得自己不該這麼快把這個問題放下。

又好像的確對他生不起氣來。

這幾日拼盡全力,也不過是晚上同他涇渭分明的睡,然而第二天一早,就不知為何又滾到了他懷里。

的定力,好像只能保證自己在清醒的時候盡量生氣。

驪珠嘆了口氣,決定放棄。

“沒生氣。”

這回聽著好像是真話。

然而裴照野手肘撐在上,自下而上地故意打量:

“我怎麼看著還是在生氣的樣子?”

果然上當,想了想,做賊心虛地四周瞧了瞧,飛快地在他上啄了一下。

“這樣可以證明我沒生氣了吧。”

這幾日都沒有親過他呢。

裴照野輕笑:“有點敷衍,像演的,舌頭親一下呢?”

“…………”

驪珠深吸一口氣,彎下腰平視他。

“可以啊。”盯著他的眼道,“那你先告訴我,謝先生掉進茅廁,跟你有沒有關系?”

最後幾個字,驪珠說得極其緩慢,帶著不容忽視的威脅。

裴照野閉上的眼睫微

做人果然不能太貪。

第67章

“……當然有關系。”

迎上驪珠的審視, 裴照野微微後仰,撐著榻彎笑道:

“要不是我手拉住了他,只怕這位天下聞名的名士,就要一頭栽進糞坑里了, 他還謝謝我呢。”

驪珠:“哦?那他為什麼會出現在茅房中?”

“當時四流箭飛, 為避流箭, 自然要找個地方躲。”

“那流箭是哪兒來的?”

溫熱呼吸帶著淡淡馨香吹拂而來,裴照野掃過視線中微翹的瓣, 結滾了一下。

“丹朱的。”他笑道。

……就知道!

丹朱夜能視, 弦無虛發, 真要敵, 怎麼可能流箭飛!

裴照野端詳著的表

“怎麼, 又要討厭我了?”

驪珠垂眸不語。

低頭檢查他上的傷。

包得極其夸張的前和後脊是假傷, 但手臂幾皮外傷卻是真的, 只是他不將這些傷當回事,連包扎都沒用。

亦或是故意在外面,讓謝家人瞧見。

“不討厭你, 如果不是你,我連謝稽的面都見不到。”

驪珠走到醫師留下的托盤前,取來余下的紗布。

“你是想幫我, 我知道, 也只有你肯這樣鋌而走險,幫我完心愿,我討厭誰也不會討厭你啊。”

遭烏桓劫掠的兩個村子離此地尚有距離。

人是他引出來的。

裴照野一眾不過十余人,又要救那些無辜村民,又記掛著替鋪路,此中困難和風險, 即便不說也能知道。

驪珠垂下眼睫,謹慎仔細地替他上藥,又一圈一圈纏好。

之前在伊陵時,連給他喂藥也手忙腳,如今竟然也開始能生巧。

裴照野的眸微微漾

纖細的手指在他傷口上,作小心得過分,好像他是什麼一下就碎的瓷似的。

他的手段并不彩,裴照野其實并沒有指驪珠會謝他。

甚至已經做好了被責怪的準備。

卻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話。

心頭的化作更濃烈的,視線不控制地,在垂首時出的後頸上流連。

自從婚那夜之後,兩人雖同榻而眠,卻再沒有任何親近。

但嘗過一次,食髓知味,那滋味只會讓人上癮得無法自拔,哪怕目及,腦海中就已開始翻涌起無數念。

驪珠專心包扎,毫無察覺:

“以謝稽的聰慧,我想他恐怕也心存疑慮,但眼下的形……那些烏桓匪賊出現在這里,我擔心他們不止是單純為了劫掠些財。”

事實上并不是擔心,是肯定。

烏桓和北越此刻早已聯手,之所以按兵不,只不過是在等候南雍最薄弱的時機。

“他們還在試探邊防。”

裴照野抬手,將散落的鬢發別在耳後,出白皙的耳廓。

“北越王和烏桓都想從南雍的里分一杯羹,只怕薛家一,邊境也會跟著。”

“邊境遲早會,只是怎麼,什麼時候,不該由他們說了算。”

這話落在裴照野耳中。

他咂了一下,抬眸見長睫半垂,一副輕描淡寫的樣子,像是有只爪子在他心尖撓了一下。

他掌心的脖頸,拇指很輕地撥弄著的耳珠。

他道:“公主有說服謝稽的把握?”

“那要看說服他做什麼。”

驪珠在他悍手臂上系上一個蝴蝶結。

抬起頭來,捧著他的臉,平靜而堅定地道:

“但無論如何,我會盡力一試,絕不讓你替我爭取來的機會白白浪費。”

說完,在他上重重地親了一下。

纖瘦單薄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中。

裴照野,看著手臂上的蝴蝶結,心想:

完了,這下回不更得替赴湯蹈火了?

-

在楚夫人的引路下,離開西屋的驪珠朝著謝稽所在的書房而去。

驪珠遠遠便瞧見立在屋外等候的素袍文士。

草屋簡樸,他的著也并不華貴,然而姿筆,四十一歲的中年人沒有毫頹唐濁氣,比許多年輕人都更風姿凜然。

走得近了,更覺此人面龐清瘦,神采清揚。

即便眼角已有淡淡紋路,仍然可以想見年輕時清雋出眾的容貌。

驪珠心下微微慨,謝稽與想象中的樣子相去不遠。

果然是名士氣度,風……

風韻猶存。

腦海里不控制地跳出了裴照野形容他的詞。

驪珠死死抿住角的笑意。

“草民謝稽,謝欽明,參見清河公主。”

“……謝先生快請起。”

虛扶一把,驪珠微笑著向謝稽見了個長輩禮。

“清河時常聽太傅提起謝先生,說先生素有頭疾,這鬢發都還未干,豈能在檐下吹風,還請先室再敘話吧。”

聽到太傅鄭慈,長須淡眉的文士面上略有松

“頭疾不過偶爾發作,容直的痹癥才是每逢雨便連綿不絕……三年前,我薦了一位名醫給他,他回信說已有好轉,不知是真是假?”

容直是太傅鄭慈的字。

驪珠:“醫師開了藥方,也要病人肯遵守醫囑才行,國事繁忙,朝廷風雨飄搖,太傅日夜憂心,無暇養病。”

謝稽沉默了一下。

室陳設簡單,并無奢靡之,幾乎都是些書冊。

驪珠目落在窗邊的棋盤上,笑道:

“聽說太傅與謝先生年時便常常切磋棋藝,十有九輸,清河也算太傅的弟子,不知今日能否有機會與謝先生手談一局,替太傅一雪前恥?”

謝稽自然不會拒絕。

楚夫人在一旁煮茶,謝稽垂眸整理棋盤。

他從頭到尾沒有抬頭看驪珠一眼,但他心里很清楚驪珠為何三句不離太傅。

不得不說,這位清河公主有一種能讓人輕易放下戒心的能力。

即便謝稽清楚,是想借自己和太傅師出同門的誼,來跟他拉近關系,他在的言語中也沒覺到一不適。

這是一種天賦,也是一種能力。

啪嗒。

驪珠執黑子先行。

謝稽:“昨夜烏桓匪賊襲擊,多虧裴將軍恰巧經過,否則闔家上下恐怕難有生還,公主與流民軍的大恩,闔家銘記于心,若有機會,定當竭力相報。”

聽到這句話,驪珠簡直就想立刻過去抱著謝稽的大,拜托他幫忙一起對付薛家,就算求他了。

但是。

驪珠也只能是想想。

他的竭力相報,并不是的那個意思。

而且,不知是否是的錯覺,驪珠總覺得他在說“恰巧經過”的時候,有不尋常的重音。

挲著棋子,驪珠一邊觀察棋局,一邊落子。

“流民軍駐守絳州,本就是為了維護南雍的邊境安定,如今讓烏桓匪賊跑到縣,已經是流民軍失職,怎麼擔得起謝先生的重謝?”

楚夫人笑著替兩人奉茶。

道:“公主實在客氣,拙夫雖一介白,但還算略讀了些書,有一些故門生,公主和裴將軍于我們是救命之恩,若有什麼難,不妨相告,若力所能及,絕不推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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