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原本按照沈淮序的計劃來說，他是絕對不可能坐在這里，說出這些話來。
沈國棟做的一切，他都會一一扼殺在無人知曉的黑暗里。
甚至，不會讓亦知道他想要‘拋棄’沈家的意圖。
人有七六，恨離愁，沈淮序縱使平日高坐神龕之上，也無法改變他是個凡人的事實，他以為自己可以忍，忍到把一切解決好，再來和亦說清楚這一切，的兄長從未拋棄過，可當真亦用生疏別離的態度和他說話，他卻是發現自己一點都忍不下去。
到邊的勸諫也變鋒利的一把刀。
淋淋的，把自己的丑陋剖于亦面前。
漆黑暗沉的目里水翻涌，男人的手指不可聞的蜷起來，他定定看著眼前豢養長大的，頭突然干的厲害。
慣于縝的腦子卻在久久窒息的空氣里演算好下步，開始實施。
“，只有這樣才能保全沈家周全。”他說，“也只有這樣，才能保證爸媽的安全。”
亦緩緩抬起眼瞼。
影流轉間，男人的眉眼蘊著沉沉烏雲，他的廓悉，神態卻全然不是悉的樣子，陌生至極，而在陌生里又帶著幾分悉。
說：“可是你都離開了，沈家的安全怎麼保障？”
沈家最大的倚仗就是沈淮序。
沈淮序一走，沈家只有垮。
亦冷靜開口：“哥，你真的打算保全沈家的周全嗎？”
沈淮序：“你什麼時候見過我拋下你？”
“……”亦覺得不對，又不知道哪里不對。
沈淮序又道：“坐過來。”
亦霎時繃。
沈淮序把碗筷拆開，端起桌上的熱水壺，冒著熱氣的熱水沿著細長壺口出，一點點沒碗碟當中，殺毒消菌。
他做的仔細，眼睛都沒抬，等到碗筷泡了三分鐘，他才把熱水倒干凈，碗筷擱置到手邊的位置前。
沈淮序提眼看向。
視線對上的片刻，亦意識都有點發僵。
男人道：“我一切都告訴你了，你還要和我生氣嗎。”
他的語氣很溫，是亦見過的平生最溫的一次，但腦子卻知道這是不對的，有說不上來的奇怪，卻不聽腦子使喚，一步步站起，走過去。
恰逢這時，大廳小年輕刷抖音短劇的聲音傳來。
“都肯為朕花心思，欺騙朕又怎麼樣。”
亦的手指霎時蜷。
沈淮序看著一個人過來，起把桌上的另一副碗筷拿過來，拆掉，重復剛剛的作，等到徹底消完毒，出兩張紙巾，他簡單把碗邊緣漉漉的水珠干凈，再提起水壺，給亦倒了一杯茶。
亦勉強出聲：“沒有哥，我就是覺得，腦子有點混。”
停了停，又開口：“……爸為什麼會欠這麼多錢，你有問過嗎，還有就是，我們倆都摘出來了，那之後他們怎麼摘出來。”
就差沒有直接問，是不是沈淮序騙的。
沈淮序說：“我問過爸了，但是他不肯多說，我也就沒有多問，至于他們怎麼摘出來，我有我的辦法，你不相信我嗎？”
亦極慢的搖了搖頭。
沈淮序說：“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嫁給談司的，他這個人荒誕無度，談家又這麼看不起我們，我不會讓你過去苦。”
亦張了張，想說什麼，嗓子眼卻像是被濃甜糊住了，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門框地面，發出哐當一聲。
老板娘端著兩個菜上桌，魔芋牛，小炒排骨，都是亦喜歡吃的。
碗碟落在桌面上，老板娘笑瞇瞇打量過他們一圈，最後徑直落在沈淮序的臉上，了手，問道：“和好了？”
沈淮序點頭。
老板娘說：“和好就行，你們兄妹要是真吵架，傷心的肯定還是彼此。”
沈淮序笑了笑，“啊，小沒良心的。”
“可不能這麼說，人孩子會傷心的。”老板娘說，“你可能不知道，我卻是看的明白，從前和你來的幾次，目都是看著你的，看見你對什麼菜了三口以上，就會跑過來悄悄問我怎麼做，向我拜師學藝。”
亦不可控制的也想到了那段歲月。
有點忘記了是怎麼開始的了，好像是韓雲說沈淮序胃疼了好幾次，就開始學習怎麼下廚了。
平常吃飯，也會關注沈淮序喜歡吃什麼。
時間一長，養習慣。
為了讓沈淮序多吃兩口，可以說是絞盡腦，換著花樣做菜，不過這一些，都沒有和沈淮序提過，委托張卿送過去的。
抿了抿，亦說：“這些都是很早之前的事了。”
老板娘笑道：“好，我知道了，我不說了。”
走之前，像是想起什麼，扭過頭看向沈淮序他們，繼續說：“還有一個湯和一個菜，過會給你們端上來。”
說完，老板娘把門關上。
這一次的門是嚴合的合上，外界的聲音聽不見，而里面的聲音相當清晰，清晰到呼吸聲都能聽見。
沈淮序道：“你什麼時候做過菜？”
亦一頓，提眼看向沈淮序，半晌說：“那就當我沒做過吧。”
沈淮序皺了皺眉，還想說什麼。
他的手機突然想起來。
沈淮序不打算接，只是奈何電話一個比一個急，近乎到了擾人的地步，他斂了眉心，起去門口接電話。
亦抬頭看過一眼。
一閃而過的屏幕寫著‘安韞’兩個字。
頭呼吸驀然一窒。
這個名字赫然是安思敏那位大小姐的名字，約莫是聽見沈家即將落難的風聲，特意過來幫沈淮序的。
不過，也正常的。
亦忽略掉心頭的緒，夾了一塊排骨，小口吃起來。
排骨辛辣，口辣得眼圈都紅了半截。
亦端起水喝了半口，緩解了一會。
沈淮序推門而，他眼底是濃濃的不虞，也不知道安韞和人說了什麼。
沈淮序移目看過來，落在亦暈染開的眼眶，步履一停，隨即快步走過來，拉開椅子坐下來。
可是後面的時間，人明顯有些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