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是寂靜的。
伊娃那支足以征服一個星系的圣盾艦隊，在“利維坦”概念的輕輕一下，就那麼消失了。
沒有驚天地的炸。
沒有燃燒的金屬殘骸。
甚至沒有一能量的漣漪。
就像一幅畫在紙上的鉛筆畫，被一只無形的、漠然的橡皮，輕描淡寫地，去了。
只留下一片絕對的、令人心臟驟停的、純粹的虛無。
這種超越了理法則的毀滅方式，如同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了顧明淵的心臟。
他那雙深邃的眼眸中，第一次，浮現出對一種力量純粹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戰栗。
而他旁的簡姮，只是冷靜地抬起眼。
的視網上，正有億萬條數據流如瀑布般瘋狂刷新。
【目標：利維坦。行為：概念抹殺。規則解析中……解析失敗。數據樣本已記錄，存【母之心】。】
像一個最高效的觀測儀，記錄著這場神明的“進食”，那雙清冷的杏眸里，沒有半分恐懼，只有對未知規則的純粹好奇。
這種非人的冷靜，比那片虛無更讓顧明淵到刺骨的冰冷。
“快走！！”
蔣聞律焦急到變調的咆哮，通過單線加頻道轟然炸響！
“黑盾”旗艦的能量護盾因過載而發出刺耳的悲鳴，整艘戰艦都在劇烈抖，仿佛隨時會解。
“利維坦在‘進食’後會進短暫的‘休眠期’！這是唯一的逃生窗口！立刻返回‘圣所’！”
顧明淵不再猶豫。
他一把抓住簡姮冰冷的手，發了“心象領域”，兩人的影瞬間在原地消失。
在被那片芒吞噬的前一秒，他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那頭在虛空中緩緩蠕的、龐大如月球的宇宙巨。
眼中，是凝重，是戰意，以及一對那份終極力量的，無法抑制的。
……
“圣所”。
腳下，是金雀莊園那片被親吻過的草坪。
遠，是神殿那猙獰而宏偉的廢墟廓。
頭頂，是化工廠炸時那片瑰麗又絕的火燒雲，凝固了永恒的晚霞。
回到這個由他們記憶構筑的夢境世界，顧明淵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盡了全的力氣，將懷中那的軀，狠狠地、進自己的骨里。
他抖著。
從指尖，到靈魂。
劫後余生的狂喜與後怕，如決堤的海嘯，瞬間將他的理智徹底淹沒。
“姮姮……”
他沙啞地，一遍又一遍地，呼喚著的名字，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確認自己不是在一場即將破碎的幻夢之中。
他抱著的是他失而復得的人。
到的，卻是一無比致、無比完，卻早已失去了靈魂的人偶。
簡姮對他的擁抱，做出了回應。
的大腦，在0.01秒完了分析。
【目標：顧明淵。】
【狀態：緒高度激，神閾值瀕臨崩潰。】
【生理指標：心率140，溫38.2℃，腎上腺素水平超標。】
【結論：需要安。】
于是，抬起手，用一個無比標準、無比溫的姿勢，輕輕回抱住他。
作完。
角度準。
卻像一段被設定好的程序。
沒有，沒有心，只有數據和最優解。
顧明淵從的回抱中，沒有到任何，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蕪的、絕對的虛無。
他整個人如墜冰窖。
那雙深邃的眼眸里，所有的狂喜與慶幸，都在一瞬間褪去，只剩下無盡的、幾乎要將他溺斃的悲傷與無力。
他緩緩松開。
他意識到，眼前的這場戰鬥，比對抗那頭宇宙巨，要艱難一萬倍。
簡姮無法理解他瞬息萬變的緒。
的大腦，將此歸類為“非理應激反應”。
清冷的聲音，平靜得近乎殘忍。
“這里是‘唯心’世界，你的緒波會直接影響這個世界的穩定。”
“你的悲傷，可能會引來新的‘夢魘怪’。”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冰冷的手刀，準地，剖開他淋淋的心臟。
顧明淵被的話刺得遍鱗傷，但他強行下了所有翻涌的痛苦。
他明白了。
用，是無法打的。
他必須，用能理解的方式去通。
他深吸一口氣，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幾乎耗盡了他所有力氣的平靜語氣，開口。
“我需要你協助我，進行一次‘實驗’。”
“測試‘圣所’規則的穩定和我們‘心象領域’的共鳴效率。”
這個提議，簡姮的“邏輯核心”接了。
認為這是一次高效收集數據、分析自能力的機會。
他們，達了“合作”。
明明是世上最親的人，此刻，卻像兩個初次見面的科研伙伴。
氣氛詭異，而疏離。
實驗，開始。
顧明淵小心翼翼地，嘗試利用“圣所”的規則，重現一個他們記憶中最簡單的場景。
金雀莊園的午後。
正好。
草坪上，有一張的野餐墊。
他將那份屬于“喜悅”的記憶，數據化，然後，溫地，投出去。
簡姮的“織命者”權限瞬間解析了這個場景。
的眼前，浮現出無數冰冷的數據。
的溫：5200K。
空氣的度：65%。
青草的化學構：葉綠素a，葉綠素b……
甚至冷靜地分析出，這個場景，有73.4%的概率，能讓人類產生“愉悅”的緒。
但自己。
毫無覺。
顧明淵看著那副正在閱讀“分析報告”的模樣，心中刺痛，但他沒有放棄。
他走到邊，拿起一塊由記憶構的、虛擬的提拉米蘇，遞到邊。
他的聲音，溫得像要碎掉。
“嘗嘗。”
“這是你以前，最喜歡的味道。”
簡姮張開。
嘗到的，不是甜味。
而是大腦對“糖分、可可、脂”等化學質的準分析報告。
平靜地，給出了結論。
“據數據分析，此的口和味道，與記憶中的樣本匹配度為99.8%。”
“是一次功的復現。”
這句“夸獎”，比任何指責都更傷人。
它像一柄重錘，狠狠砸碎了顧明淵心中最後一僥幸。
他手中的提拉米蘇，化為點，消散。
他沉默了。
沉默了許久。
他終于意識到，單純復現好的記憶，是徒勞的。
他必須找到一個能繞過邏輯防火墻的，“病毒”。
就在此時。
“圣所”世界的天空，那片凝固的火燒雲，毫無征兆地，開始滴落黑的、如同石油般粘稠的“雨滴”。
雨滴落在地上。
竟“腐蝕”出一段段扭曲的、不屬于他們任何一段記憶的，陌生的、充滿了惡意的代碼。
一個未知的、藏在“圣所”最深的“幽靈”。
被他們剛才的“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