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咔咔”,數聲快門響起。
跟明星躲狗仔似的,舒晚迅速拉開孟淮津的外套,將臉埋進去。
“別,都別!”孟川終于說出話,聲音如雷貫耳。
他將在懷里睡得直打呼嚕的甜筒放下,大步走過去,圍著兩人轉了三四圈,再次舉起手機,又“咔嚓咔嚓”連拍了幾十張圖,全方位無死角地拍。
只因此時此刻,任何詞藻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心。
擔心是幻覺,他必須先拍下證據,然後再坐下來好好研究,這他媽都是些什麼姿勢?!
什麼樣的關系,需要抱這樣!親這樣!黏糊這樣!
聽見快門聲仍在繼續,舒晚只好無奈地探出顆頭,找到孟川的鏡頭,微笑著用剪刀手比了個“耶”。
孟淮津也深呼口氣,將舒晚往邊上挪了挪,掛在他的骨上,一手托住,另一只手則進兜里,擺出個酷酷的站姿。
“拍夠沒?”他問自己的堂弟,聲音清淡,聽不出緒。
“居然還擺Pose,你倆真是太過分!太囂張,太狂妄了!”
孟川推進鏡頭,懟到兩人的臉上狂拍十來張,“天化日朗朗乾坤,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啊!”
“怎麼辦?他好像回不了魂了。”舒晚從孟淮津的懷里跳下去,晃了晃孟川的胳膊,“川舅舅……”
“你別這樣喊我,別喊。”孟川像被電到似的,一下彈得老遠,“這麼多年,我一直把你當晚輩,我對我們孟家那些親侄、侄子都沒有對你這麼好,最後你跟我說,你是我嫂子?!”
“……”舒晚哭笑不得,只得把求助的目投向孟淮津。
“行了,別嚇。”孟淮津走他的手機,翻看他拍的照片,全部選中,自顧自打開社件,找到他自己的賬號,發送。
舒晚迅速去倒了杯水,遞給孟川:“先喝杯水,驚。”
那頭接過水一口灌下,呵呵兩聲:“不了一點驚,你知道我今天來做什麼的嗎?”
孟川拿回自己的手機,揣進兜里:“老子來跟你求來著,想著你這次要是又眼瞎,看中了哪個犄角旮旯的流浪漢或者黃怪,實在得死去活來要跟他遠赴天涯,大不了老子花錢給他包裝包裝,讓津哥同意了算了,免得你倆又鬧別扭。”
“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最好的人。”
“不,我是小丑,我他媽是小丑。”
“不不不,您不是小丑。”舒晚扶他坐下,又給他倒了杯水,“這家沒您早散了,您最好了。”
“我最好?八十集的連續劇,四十多集了我才知道真相,這他媽算哪門子好!這是十八線配角的戲!”
“……”舒晚今天才領略到他的皮子,完全招架不住,“不是這樣的,我也是三十八集了才得到定心丸,前面幾十集,都是空空地懸掛著、飄零著,您看,我也苦的對不對?”
“那誰最不苦?”孟川看向他大馬金刀坐在對面的二哥,幾開口,不敢怪罪。
舒晚倒是大膽地指了指孟淮津,告黑狀:“他最不苦。那時候他是怎麼欺負我的,你現在回想回想,就知道他兇不兇了。”
孟川一番回想,然後更暴躁了,“臥槽,我居然是你倆Play的一環!”
“………”舒晚再次把求助的目看向孟淮津。
男人坐姿慵懶,一只手鋪開搭在沙發靠背上,另一只則手心朝自己,手背朝著,微微扇:“過來。”
舒晚過去,坐在他旁,被他的臂膀圍住,模樣小鳥依人。
對面的孟川:“………”
“接現實了沒?”孟淮津翹起二郎,雲淡風輕問。
孟川深呼吸:“所以你倆真的……”
“在談。”孟淮津接話,“男朋友那種。”
“………”
舒晚用手擋住臉在他耳畔低聲說:“他說你要是有朋友,他就跟豬結婚。”
孟淮津悶笑,看過去:“我讓趙恒給你挑一頭好豬,他專業的。”
“……小舒晚,小舒晚啊……”孟川手指那頭,上下晃著,視線在他們之間來回游。
還別說,還真別說,獅子跟羔羊,灰狼跟白兔,還都是頂級的骨相,頂級的面貌,般配。
孟川再次回想過去的樁樁件件,他們那些別別扭扭彎彎繞繞,好像確實是那麼回事。
難怪舒晚不論嫁給誰津哥都不同意。
玫瑰是他澆灌的,拱手讓人?不是他哥盛氣凌人不可一世的風格。
好,好。
也沒什麼其實,遇見了,就談唄,管他是誰,有什麼大不了。
何必再等什麼“他日再見,要待來年;他日重逢,要等來生。”,紅枯骨,時不待我。
孟川笑了笑,自言自語:“好,好的。”
舒晚被他忽然的正經整不會了。
“留下來吃晚飯。”孟淮津說著,去了酒窖,片刻功夫,取來一瓶紅酒。
孟川看見,“嘖”一聲,對舒晚說:“那瓶酒他收藏好多年了,我之前就想開,他一直不給。”
那看來確實珍貴。
“什麼來頭?”舒晚問。
孟淮津用起瓶打開木塞,慢慢悠悠將酒倒進醒酒中,接話說:“一位前輩當年去蘇聯留學,從那邊帶回來的。”
蘇聯……那就有的說了,一個湮埋于歷史長河又頗傷的名字。
這讓舒晚不由地想起俄國文學里,那些關于苦難的文字。
寫生離死別,他們不寫憾和痛苦,寫的是:“親的娜塔莎,彈片穿過我的,我想起的,是西伯利亞的寒風,和你的眼睛。”
寫,不寫雀躍心,而是寫:“大雪落在我銹跡斑斑的氣管和肺葉上,今夜,我的嗓音是一列被截停的火車,你的名字是俄羅斯漫長的國境線。”
“這麼喜歡出神,又在想什麼?”孟淮津的聲音在耳畔低低響起。
男人把用餐地改去了院子里,梨樹上已經沒有了梨,葉子起了斑點,枝上掛滿彩燈,閃爍在他眼底幽深的黑里,恍若被點亮的孤舟。
舒晚輕輕搖頭,笑著沒接話。
曾經以為被接,被公開,只會在夢里。
誠然,夢也有真的一天。
“給喝嗎?”酒都倒好了,孟淮津又側眸詢問。
舒晚看了眼對面滿臉無語的孟川,臉頰一熱,垂下眼眸,“喝喝喝,你再問,川舅舅又要暴走了。”
孟淮津笑著跟孟川了個杯,“你也老大不小了,真要跟豬結婚?”
“……要不我還是走吧,這頓飯,我實屬有些多余,唐突了。”他知道他哥以前可不是這麼想的,婚姻,,于他而言,可都是浮雲。
“不唐突,不唐突。”舒晚問領導要了點酒,抿一口,真是超級好喝,于是又多喝了幾口,“你不來,我過幾天也會跟你坦白的。”
孟川切了塊牛排扔進里:“所以,你從始至終喜歡的人都是……”他眼神往旁邊瞥了瞥,“我津哥?”
“是的。”大方承認。
孟淮津挑眉,沒搭話。
孟川則豎起大拇指:“在北城,不知道有多世家小姐打過我哥的主意,但都有賊心沒賊膽。膽子稍微大一點的,剛上前來搭訕,只消我哥一記眼神飄過去,立馬又嚇得哭爹喊娘。”
“所以小舒晚,你不但沒有被這冷面閻羅嚇退,還激流勇進,我實在佩服,先干為敬!”
舒晚有樣學樣跟他干杯,豪邁起來:“過獎,但其實,我真的怕他怕得要死。”
“真的怕嗎?”孟淮津側眸接了一句。
“是怕的。”聳肩。
他輕笑,“扮豬吃老虎。”
孟川話鋒一轉:“哥,所以,你訂婚那天突然消失,還用了大哥的私機,是因為?”
聽他問起這個,舒晚眼角一,立馬從座位上站起來,給他滿上:“這就不用問了,喝酒,繼續喝酒。”
“為什麼不讓問。”孟淮津側眸看,視線如勾如,似笑非笑,“不打算講講你當年的壯舉?”
“什麼壯舉?”
“我們舒小姐當年……”
不待他繼續,舒晚一把將他的捂住,靠在他肩上撒低語:“年輕狂時候做的,關我現在什麼事。領導,領導,多給留點面子嘛,好不好呀?”
掌心香香糯糯的味道不由分說鉆進鼻吸,男人一瞇眼,熾熱的呼吸在細膩的掌心里回彈。
“我他媽吃飽了!飽得不能再飽!”孟川半刻也不想待,站起來一口喝完杯中酒。
轉走出幾步,想起什麼,他又憤憤不平地折回去:
“差點忘了,哥,我來找你,還有個事。現在提雖然很掃興,但伯母代了,我不好不說。”
“三天後是老人家的七十歲大壽,準備在老宅請幾桌客。讓我帶話,喊你務必要回去一趟,畢竟,只有你跟大哥兩個兒子。”
舒晚拿開手,規規矩矩坐好。
孟淮津慢條斯理吃著面前的菜:“知道了。”
送走孟川,回屋的路上,舒晚輕聲問:“你要回去嗎?”
孟淮津抬眸看天,須臾,側眸對上純靜亮的眼,“是要回去一趟,帶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