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這番夾雜著威脅與提醒的話,能讓謝奕修清醒。
可不知道,到了謝奕修最厭惡的逆鱗。
“背叛?”
謝奕修低聲重復著這兩個字,忽然低低地笑了一聲。
那笑聲很輕,卻讓沈玉如背脊竄起一寒意。
看見他緩緩抬起眼,狹長的眸里,最後一溫度也褪盡了,只剩下深不見底的寒潭,幽暗,危險。
“沈小姐,”他的聲音冷得像冰,一字一句,清晰地敲在沈玉如的心上。
“你大概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
“你……你說什麼?”
沈玉如被他此刻的眼神和語氣嚇得心臟都跳了一拍,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謝奕修斂去所有表,面無波瀾,卻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迫。
“我這人,”他平靜地陳述著一個事實。
“最恨被人威脅。”
話音落下的瞬間,沈玉如的臉一下變得慘白。
張了張,想要解釋,卻見謝奕修已經漠然地轉過,只留給一個冷的背影。
“三日後,我會派人將退婚書送到忠遠伯府。”
說完,他再不停留,大步離去。
只留下沈玉如一個人,呆呆地愣在原地,像一尊被雷劈中的雕像。
退……退婚書?
他要和退婚?
就因為的一句話?
巨大的震驚過後,是屈辱和憤怒!
被當眾打臉,毫不留地拋棄了!
沈玉如回到自己院中的時候,整個人都在發抖。
再也維持不住那副溫婉賢淑的假面,沖進屋里,將梳妝臺上的一套白玉茶狠狠掃落在地!
“噼里啪啦——”
清脆的碎裂聲,像是此刻破碎的尊嚴。
“裴輕窈!都是你!都是你這個賤人!”
尖聲著,眼底淬滿了怨毒與不甘。
可終究只是個庶。
的憤怒,的咆哮,也只能被困在這方小小的院落里。
門外的丫鬟婆子們聽著里面的靜,連大氣都不敢出,更無人敢上前勸。
窗外是死寂的,連蟲鳴都斂了聲息,仿佛畏懼著屋的寒氣。
上好的雪浪箋平鋪在案,旁邊研好的徽墨散發著清冷的幽。
謝奕修執著筆,手腕懸停。
他要寫的,不過寥寥數語。
一紙退婚書。
這個決定,他沒有半分猶豫。
他知道,退了這門親,他便徹底失去了沈家這棵大樹。
在京中,他將更加舉步維艱。
可他不在乎。
他只是……不可抑制地又想起了另一張臉。
如果今日,站在他對面,說要與他共擔風雨的是……
這個念頭如一簇孽火,瞬間燎過心頭,燙得他指尖一。
他猛地閉上眼,將那不該有的妄念死死下。
他已經傷害了一次,絕不能再將拖自己這片泥沼。
“公子。”
墨珩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帶著一不同尋常的凝重。
“大皇子來了,說要拜會公子。”
謝奕修睜開眼,眸中已是一片深寒。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宗人府的檔案,瞞不過有心人。
他那兩位好哥哥,終究是發現了他這個流落在外的驚喜。
“請他去花廳。”
謝奕修將那封退婚書在鎮紙下,理了理袍,緩步而出。
前廳燈火通明,著寶藍織金蟒袍的青年正端坐品茶,正是當朝大皇子,謝衍。
謝衍的相貌隨了皇後,也溫潤儒雅,臉上總是帶著三分笑意,讓人如沐春風。
奈何皇後早逝,後位空懸至今!
楊貴妃覬覦後位多年,即使代掌印多年,卻也只得個貴妃之位!
眾人只當皇帝念舊,放不下先皇後!
可對先皇後留下的唯一皇子謝衍,又不冷不熱!
這一點讓所有的朝臣都捉不。
見謝奕修進來,他立刻放下茶盞,起相迎,姿態放得極低,熱得恰到好。
“奕修賢弟,為兄冒昧來訪,還不要見怪。”
他上下打量著,眼中滿是真切的慨與心疼。
仿佛毫不記得,曾在國子監帶頭折辱過他!
“孤知道你才華橫溢,只是……哎,看到賢弟這清苦的府邸,為兄這心里頗為心疼你。”
謝奕修不聲地出手,躬行禮,姿態比他更謙卑,語氣也更疏離。
“草民謝奕修,參見大皇子殿下。殿下謬贊,愧不敢當。”
“哎!什麼草民!”
謝衍佯裝不悅地擺手。
“孤已經知道了,你我乃是骨兄弟,說這些就太見外了!父皇日理萬機,一時疏忽,才讓你這顆明珠蒙塵在外,了這麼多年的苦!”
他說著,拍了拍手。
門外,一列僕人魚貫而,抬著一個個沉甸甸的箱子。
箱蓋打開,滿室珠寶氣,金銀玉晃得人眼暈。
“這些,只是為兄的一點心意。”
謝衍笑得愈發親和。
“城東還有一座三進的宅子,地契也一并帶來了。哦,對了,還有這幾個丫頭,都是江南那邊新采買的,段容貌都是上上之選,留下來伺候賢弟的筆墨。”
說著,幾個段妖嬈的人便上前,朝著謝奕修盈盈一拜,眼如。
糖炮彈,拉攏收買。
這是最尋常,也最直接的手段。
果然很愚蠢!
謝奕修的臉上沒有毫波瀾,他再次深深一揖。
“殿下的厚,草民心領,但無功不祿。這些重禮,草民萬萬不敢收。殿下若無他事,夜已深,草民明日還有課業,恕不遠送。”
他姿態放得比誰都低,可說出的話,卻是不卑不,中帶,將謝衍所有的示好都堵了回去。
謝衍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他深深地看了謝奕修一眼,那雙溫潤的眼眸深,閃過一翳。
他本以為,一個從小在底層掙扎的落魄皇子,乍然見到潑天的富貴和唾手可得的權勢,定會恩戴德,俯首稱臣。
卻不想,是塊啃不的骨頭。
“也罷。”
謝衍很快又恢復了那副笑臉。
“既然賢弟清高,為兄也就不強求了。只是,賢弟要記住,只有我才是真的把你當兄弟。那一位……可不一樣。”
他意有所指地敲打了一句,隨即話鋒一轉,語氣里充滿了。
“你若肯幫我,待我將來登臨大寶,這大梁江山,便有你的一半!屆時,封你為攝政親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豈不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