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輕窈微微一怔,心底某個被刻意忘的角落,泛起一微不可察的酸。
換了長,略施薄,便往前廳去了。
還未走近,便聽到一陣爽朗的笑聲,是大哥裴行簡在與人談。
“你小子,消息倒是靈通,窈窈前腳剛進門,你後腳就跟來了。”
“裴大哥說笑了,我這不是擔心窈窈嘛。”
一道清越明朗的年音響起。
裴輕窈踏廳中,一眼便看到了那個站在窗邊的年。
許是來得急,額前還帶著些許薄汗,一雙含的桃花眼在看到時,瞬間迸發出璀璨的亮,邊漾開兩個淺淺的梨渦。
正是陸景殊。
“窈窈!”陸景殊三步并作兩步地迎了上來,上上下下地將打量了一遍,見安然無恙,才長舒了一口氣。
“你可算回來了!這幾日我擔心死了!”
裴輕窈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地撞了一下。
莞爾一笑,“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勞煩景殊哥哥掛心了。”
一旁的裴行簡看著自家妹妹,又看看殷勤備至的陸景殊,素來溫潤的臉上出一抹滿意的笑容。
他拍了拍陸景殊的肩膀,意有所指地道:“行了,你們聊吧,我新得了兩幅前朝的名家字畫,要去品鑒品鑒。”
這是……在給他們創造獨的機會?
陸景殊心領神會,沖裴行簡投去一個激的眼神。
而後轉向裴輕窈,語氣溫得能滴出水來:“窈窈,我明日帶你去郊外散散心吧?西山的海棠開得正好,你不是最喜歡了麼?”
還沒來得及答應,陸景殊便像是想起了什麼,狀似不經意地提起:“對了,我方才來的時候,聽聞……你去見了謝公子?”
他頓了頓,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的神,試探著問出了那句最想問的話。
“聽說……謝公子傷得很重。窈窈,你現在還掛心他嗎?”
看著陸景殊那雙寫滿了張與期待的眼睛,眼前卻恍惚閃過另一幅截然不同的畫面。
那是前世,死後的第三年。
漫天風雪里,一道頎長的影自邊疆策馬奔襲,不眠不休,歷時七日,生生趕回了京城。
那時的陸景殊,早已不是眼前這個明的年。
他蓄了須,是邊關風沙磨礪出的古銅,一玄甲沾滿了征塵與霜雪,唯獨那雙桃花眼,在看到謝奕修時,燃起了滔天的恨意與悲慟。
“謝奕修!你還我窈窈!”
他在東宮門前,用一桿長槍,與彼時已是太子的謝奕修戰在一,招招都是同歸于盡的打法。
所有人都說,寧國公世子瘋了。
可裴輕窈知道,他沒瘋。
在與謝奕修婚後,他便請命跟著父兄去了北境。
他說,大丈夫當建功立業,保家衛國。
可滿京城的人都心知肚明,他只是為了逃離這個令他傷心絕的地方。
前世的,滿心滿眼都是謝奕修,將陸景殊的滿腔深視若無睹。
從未給過他任何回應。
欠他的。
欠了他一輩子都還不清的深與守護。
如今,看著眼前這個完好無損、神采飛揚的年,裴輕窈的心中,涌上了一難以言喻的愧疚與酸楚。
還來得及。
這一世,還來得及彌補。
收回思緒,迎上陸景殊忐忑不安的目,忽然就想通了。
謝奕修那樣的人,就像是淬了毒的糖,初嘗時甜,最終卻只會讓碎骨。
而陸景殊,則像是一杯溫潤的清茶,口或許平淡,卻能暖心暖胃,予一世安穩。
既然終究要嫁人,為何不選一個真心待,又能為裴家堅實臂膀的人呢?
陸景殊,寧國公世子,未來的寧國公。
無論家世、品貌還是才干,都是上上之選。
更重要的是,他。
這個認知,讓裴輕窈一直懸著的心,緩緩地落了地。
看著陸景殊,眼睫輕輕了,然後,綻開許久未見的、發自心的笑容。
明而艷。
沒有回答他關于謝奕修的問題,而是岔開了話題。
“景殊哥哥,西山的海棠,當真開得那般好嗎?”
陸景殊愣住。
他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只能呆呆地點頭:“好,自然是好的。”
裴輕窈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歪了歪頭,帶著幾分的俏,問道:“那我們,何時去?”
“我們……?”
陸景殊的心臟,在這一瞬間,跳了一拍。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復確認道:“窈窈,你的意思是……你答應了?”
“嗯。”裴輕窈重重地點了點頭,眸清亮如水。
“去看看也好。”
橫豎也逃不開這命運,說不定和他相相也能培養出!
年的臉上,瞬間發出驚人的神采,那雙漂亮眼睛亮得像是落了整片星河。
他激得有些語無倫次,臉頰也泛起了可疑的紅暈。
“好!好!明日!我們明日就去!我這就回去準備馬車和點心!窈窈你等著我!”
說完,他像個得到了糖吃的孩子,轉便一陣風似的沖了出去,連跟裴行簡道別都忘了。
看著他那副傻乎乎的模樣,裴輕窈忍俊不,笑出了聲。
或許,換一種活法,嫁一個自己的人,真的會不錯。
翌日清晨,天微熹。
裴輕窈剛起,紫蘇和阿碧便端著洗漱用魚貫而。
“小姐,您今兒個氣可真好,像是人逢喜事神爽呢!”
紫蘇一邊為梳著青,一邊從鏡中打量著自家小姐,笑盈盈道。
裴輕窈著鏡中的臉,角不由自主地彎了彎。
或許,紫蘇說得對。
下定決心告別過去,即便前方依舊迷霧重重,心頭那塊了許久的巨石,終歸是輕了些。
今日特意選了一件水青的掐腰襦,外罩一件月白鑲兔滾邊的鬥篷,既襯得白貌,又添了幾分清雅靈。
收拾妥當,正出門,卻在穿過回廊時,迎面遇上了剛下早朝的父親,裴守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