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科打諢，若是平時，謝奕修或許會冷冷地送他一個“滾”字。
可此刻，他只是用那雙盛滿了沉痛與鄭重的眸，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賀凌雲！”
一聲低沉的呵斥，帶著威嚴，讓賀凌雲所有嬉笑怒罵的表都僵在了臉上。
“你別鬧了！”
賀凌雲慢慢地轉回頭。
他看到謝奕修眼中那不似作偽的、濃得化不開的悲哀。
賀凌雲的心，毫無預兆地跳了一拍。
他結滾了一下，艱難地咽了口唾沫，然後緩緩地，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你……讓我緩緩。”
他抬手，使勁了自己的臉，仿佛想把自己從這場荒誕的夢中醒。
“所以……你說的，都是真的？”
謝奕修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已是一片死寂的平靜。
“嗯。”
賀凌雲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否則怎麼會相信這種鬼話？
可他又覺得自己沒瘋，因為謝奕修的神告訴他，這一切，就是事實。
他腦子里一鍋粥，無數個念頭在沖撞，最後只匯了一個問題。
“上……上輩子，發生了什麼？”
謝奕修聲音幽幽。
“上一世，我主東宮。”
“然後呢？”賀凌雲追問。
“然後……”謝奕修的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然後我發現，那個位置看似鮮，卻滿路荊棘。朝中大臣，一半是謝文敘的人，一半是謝衍的人。我基不穩，制，走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為了鞏固地位，得到忠遠伯沈家的兵權支持……”
他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
“我不得不……娶了沈玉如。”
“那……裴家小姐呢？”賀凌雲下意識地問出口。
謝奕修的猛地一，眼底瞬間被滔天的覆蓋！
“是在沈玉如之前和我親了，卻了有名無實的太子妃……後來被我安置在偏殿，不聞不問。最後……裴家被構陷謀反，滿門抄斬。而……”
他的聲音破碎了。
“一個人，死在了那座冷冰冰的宮殿里。”
賀凌雲只覺得渾冰冷！
其實他和裴輕窈是一樣的人，都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說實話他還欣賞裴輕窈那樣的子，明如驕！
他一眼就看出謝奕修喜歡的人大概是裴小姐！
也希他們能有個好結果！
可他無法想象，那樣的孩子，上一世最後會是那般凄慘的結局。
賀凌雲震驚之余，又聽他說！
“還有你……”謝奕修轉過頭，目灼灼地看著他。
“為了幫我鏟除謝文敘的黨羽，你孤局，中了他們的圈套，最後……萬箭穿心，死在了軍之中。”
賀凌雲的腦子徹底炸開了。
他呆呆地坐在那里，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原來，這才是謝奕修寧愿放棄一切，也要重新布局的真正原因。
“所以，凌雲……”謝奕修的聲音里帶著一祈求。
“這一世，我要換條路走。我要一點一點，親手搭建屬于我的勢力，我要讓朝堂之上，都是我的人！我要堂堂正正地，自己坐上那個位置！而不是像上一世那樣，作為一把刀，被他們推上去！”
“你懂嗎？”
賀凌雲看著眼前這個滿傷痕、卻依舊直脊梁的摯友，心中百集。
所有的憤怒、不解、疑，在這一刻，都化作了深深的嘆息和一促狹的笑意。
他忽然失笑了，搖著頭道：“我全懂了。”
他前傾，湊近謝奕修，低了聲音，那雙桃花眼里閃爍著了然的戲謔。
“說了那麼多冠冕堂皇的理由……說到底，有多是為了你自己，又有多，是為了裴家那位刁蠻任的小姐？”
“你心里，比誰都清楚吧？”
這一次，謝奕修沒有否認。
他迎著賀凌雲的目，坦然得沒有一躲閃。
“是。”他承認得干脆利落。
“這一世，我會保護好。”
他頓了頓，目轉向賀凌雲，鄭重地補充道。
“也會……保護好你。”
賀凌雲還能說什麼呢？
所有的堅持，原則，在這一刻都化作一聲笑意。
他重重地靠回椅背，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行吧！”
他一拍大。
“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說完，他興地著手，眼睛里閃爍著八卦的芒，湊到謝奕修面前。
“哎哎哎，說真的，既然你記起了前世的事，那不就等于……知曉未來嗎？”
“快！快告訴我！我未來的娘子是誰？長得漂不漂亮？格溫不溫？咱倆什麼時候的親？生了幾個娃？”
謝奕修剛剛緩和下來的臉，瞬間又黑如鍋底。
他無奈地看著這個瞬間又開始不正經的家伙，從牙里出幾個字。
“你都死了，哪里來的娘子？”
“……”
賀凌雲臉上的興，瞬間凝固，碎裂。
一聲震驚而悲痛的哀嚎，響徹整個別院。
“什——麼——？”
他猛地從椅子上跳起來。
“上一世，我到死……都、沒、有、娶、親？”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我賀凌雲玉樹臨風，風流倜儻，怎麼可能打一輩子！你肯定是記錯了！你騙我的對不對？”
“奕修，我的好兄弟，你再仔細想想，好好和我說說唄！是不是有個姑娘對我得深沉，為我終不嫁什麼的……”
謝奕修被他搖得頭暈眼花，額角青筋暴跳。
終于忍無可忍，對著門外揚聲道。
“墨珩！楚南！送客！”
話音剛落，兩個黑影如鬼魅般閃室，一左一右，架住還在哀嚎的賀凌雲就往外拖。
“哎哎哎！別啊！我話還沒說完呢！”
賀凌雲被架著往外走，兩條在空中蹬，不死心地回頭喊，“謝奕修你個沒良心的！你再和我說說唄！不說我娘子，說說你接下來的計劃也行啊！我們第一步該干嘛啊——”
他的聲音被拖得越來越遠，最後，只聽見墨珩那毫無起伏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賀公子，公子說了，下次再請您來喝茶。”
“砰”的一聲，房門被關上。
世界，終于清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