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謝衍與二皇子謝文敘在宮道上那一番驚天地的決裂之後。
接著就是另一道圣降下!
皇帝下旨,正式昭告天下:尋回的謝奕修,乃是落民間的皇三子,其母李氏追封為貴人。因三皇子驚遇刺,負重傷,特賜京中地段最好的三皇子府邸一座,黃金萬兩,錦緞千匹,命太醫院所有太醫番會診,務必使其痊愈。
眾人議論紛紛,只覺得這皇家之事,真是比那戲臺上的折子戲還要彩,還要變幻莫測。
而謝奕修,則在旨意下達的當日,便被一頂八抬大轎,小心翼翼地從京畿衛的臨時營地,直接抬了皇宮苑最清靜的養心殿偏殿。
龍涎香的清雅氣息縈繞在鼻尖,明黃的帳幔低垂。
謝奕修半躺在龍床上,一潔白的寢襯得他面無干裂。
仿佛一即碎的琉璃。
他微微睜著眼,顯得格外脆弱無辜。
“父皇……”他一開口,聲音便沙啞得厲害。
皇帝謝循就坐在床邊,聞言,臉上那份帝王的威嚴竟也和了幾分。
他看著這個失而復得的兒子,心中百集。
有愧疚,有憐惜,更有對他這份單純的審視。
“覺如何了?太醫說你失過多,要好生靜養。”
謝奕修掙扎著想要起行禮,卻被皇帝一把按住。
“躺著!父皇面前,不必講究這些虛禮。”
謝奕修便順從地躺了回去。
他著皇帝,聲說道:“都是兒臣無能,福薄命淺,擔不起太子重任,這才遭了此等橫禍……還連累父皇,為了兒臣之事,在百面前為難。兒臣……罪該萬死。”
一番話,說得真意切。
他只字不提自己被誰所害,更沒有半分抱怨,只一味地將所有過錯攬在自己上,仿佛冊封大典上的那場驚變,全是他命中注定,是他德不配位。
皇帝看著他蒼白的臉,和他眼中那份毫無雜質的真摯,心中最後一因他手段莫測而升起的懷疑,也悄然淡去了幾分。
或許……是自己想多了?
這孩子自長于民間,在草莽與市井中爬滾打,盡了苦楚,哪里見識過宮廷的詭譎與暗?
他或許真的……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的心眼。
想到這里,皇帝心中越發憐惜,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和:“胡說什麼?你是朕的兒子,是皇子!此事錯不在你,是有人心腸歹毒!你放心,父皇定會為你查個水落石出,給你一個公道!”
謝奕修卻只是虛弱地搖了搖頭,低聲道:“兒臣……不想追究了。大皇兄……不,太子殿下他或許只是一時糊涂。只要……只要他日後能好好輔佐父皇,治理我大梁江山,兒臣些委屈,不算什麼。”
他越是這般以德報怨,皇帝心中的天平就越是傾斜得厲害。
再對比那個只知喊冤,還將臟水潑到親弟弟上的謝衍,高下立判!
“你啊……”皇帝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手背。
“就是太善良了。好生休養吧,什麼都不要想,有父皇在。”
這一番父子深的戲碼,在養心殿溫上演。
謝奕修垂眸掩去眼底的冷和算計!
而另一邊,東宮之中,新晉太子謝衍雖然被定了罪名,但畢竟圣旨已下,他仍是名正言順的儲君。
可皇帝卻以他德行有虧,需閉門思過,靜心抄錄佛經為由,未將任何監國之權,或是六部事務予他手。
他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空頭太子。
可笑的是,謝衍還沉浸在失而復得的狂喜之中,真以為父皇只是氣他一時,罰他閉門思過也只是暫時的敲打。
丞相府。
裴輕窈這幾日過得渾渾噩噩。
謝奕修找到了,沒死。
這本該是天大的好事,可的心,卻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揪著,怎麼也放不下來。
那枚大皇子的龍紋玉佩,深深扎進了的心底。
這一切都太巧了。
像是一出寫好的折子戲!
謝奕修,是這出戲里,最關鍵,也最無辜的那個害者。
可,他真的無辜嗎?
裴輕窈只要一閉上眼,就能想起前世那個,眼神淡漠,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男人。
他從來都不是什麼任人宰割的羔羊。
“小姐,您都坐了一上午了,喝口茶吧。”紫蘇端著茶盤,小心翼翼地勸道。
裴輕窈置若罔聞,直到下午另一個消息傳來。
三皇子殿下今日已搬出皇宮,正式住賜的皇子府。
這個消息,像是一道驚雷,將從混的思緒中劈醒。
心里那團麻,瞬間被扯出了兩個清晰的線頭。
去,還是不去?
去,以什麼份去?
他如今他是尊貴的皇子,自己貿然上門,算什麼?
豈不是又了旁人眼中那個死纏爛打,不知廉恥的裴輕窈?
不去,可又放心不下。
聽說他傷得那般重,讓坐立難安。
想親眼看看,他到底怎麼樣了。
理智與在腦海中激烈戰。
最終,連自己都無法解釋的擔心,還是戰勝了那點可憐的理智和驕傲。
“紫蘇!”猛地站起。
“在,在呢!小姐!”紫蘇嚇了一跳。
“去,把我妝匣里那幾盒西域進貢的雪蛤玉膏,還有庫房里那幾支品相最好的百年山參都包起來。”
“啊?小姐,那些可都是頂好的傷藥,是老爺特地為您留著的……”
“廢話!快去!”裴輕窈語氣強。
“備車,我要出門!”
半個時辰後,一輛樸素的青帷小車,停在嶄新的三皇子府門前。
朱漆大門,銅環首,門前兩座威風凜凜的白玉石獅,無一不彰顯著皇家氣派。
府戒備森嚴,侍衛林立,與他過去所在的只有一兩個老僕的謝府,簡直是雲泥之別。
裴輕窈遞上拜帖,通傳的下人倒是客氣,很快便將引了進去。
穿過抄手游廊,繞過假山影壁,被帶到了一極為雅致的主院。
院的花開得正好,暗香浮。
一踏室,淡淡藥香和清冽雪松香的氣息便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