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奕修就半靠在窗邊的一張鋪著厚厚白狐裘的榻上。
他發隨意地披散在肩頭，襯得那張清俊的臉，更是蒼白得近乎明。
許是聽到了腳步聲，他緩緩側過頭來。
四目相對的一剎那，裴輕窈清晰地看到，他眼里閃過了一極亮的。
他掙扎著要起，被裴輕窈快步上前按住。
“你別！傷還沒好呢！”
的手到他的肩膀，隔著料，都能覺到他軀的僵。
但好像又覺得不合適，立刻行禮：“臣參見殿下！”
謝奕修苦笑：“連你也要這樣生分嗎？”
謝奕修垂下眼，避開了的目，聲音里帶著一不易察覺的沙啞：“裴小姐……怎麼來了？”
這一聲裴小姐，他又為何生分呢？
“我和殿下本來就不！”裴輕窈低聲說！
說完又有些心虛！
立刻將帶來的藥匣子放在一旁的小幾上，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自然：“我……我爹讓我來看看你。畢竟相識一場，聽說你了重傷，總要探一二。”
搬出了自己的父親做擋箭牌。
“有勞丞相掛心了。”謝奕修的聲音依舊淡淡的，聽不出什麼緒。
空氣，一時間陷尷尬的沉默。
裴輕窈看著他那副虛弱的樣子，看著他手邊還未喝完的湯藥，心中的懷疑與質問，幾乎就要口而出。
深吸一口氣，終究還是沒忍住。
不想再猜了，要一個答案。
“謝奕修。”連名帶姓地喊他！
“冊封大典之事，真的……只是意外嗎？”
這個問題，瞬間刺破了兩人之間那層脆弱的偽裝。
謝奕修聞言，幾不可查地一震。
他緩緩抬起頭，迎上執拗又探究的視線。
他沒有回答，只是扯了扯角。
那笑意里，滿是自嘲與悲涼。
他垂下眼簾，地遮掩住了眸中所有翻涌的緒。
“在裴小姐眼中，”他輕聲開口，聲音低沉而落寞。
“我謝奕修，就是那等有通天本事，能拿自己的命，拿唾手可得的太子之位來開玩笑的人嗎？”
他沒有辯解，否認，更沒有憤怒。
只是用一個反問，將所有的問題，都原封不地拋了回來。
裴輕窈準備好的一肚子質問，就在他這一句話里，瞬間被堵在了嚨里，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是啊……
他有什麼理由這麼做呢？
難道真的是想多了嗎？
可……若不是他，那這一切，又該如何解釋？
裴輕窈腦子一團。
謝奕修那一句反問，沉甸甸地砸進了裴輕窈心里，卻又讓一瞬間啞口無言。
是啊……
他有什麼理由這麼做呢？
拿自己的命去賭，用唾手可得的太子之位做局？
難道真的是想多了？
前世的影太重，讓看誰都像是戴著一張假面，算計著每一步？
裴輕窈腦子里一團漿糊，看著他那張蒼白脆弱的臉，看著他眼中那份坦的自嘲與悲涼，幾乎就要信了。
或許，他這一世，真的只是個運氣不好，被卷皇權鬥爭的可憐人。
室，藥香與雪松香織，愈發襯得氣氛凝滯。
就在裴輕窈準備要告辭的時候，謝奕修卻再度開了口。
他微微偏過頭，仿佛不愿讓看到自己此刻的神，聲音比方才更加低沉，嘆息。
“其實……在被那些人擄走，蒙上眼睛的那一刻，我什麼都沒想。”
他頓了頓，似乎是在回憶那份絕。
“權勢，富貴，皇子份……甚至是太子之位，在那一刻，都變得無足輕重。”
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等著他的下文。
謝奕修緩緩轉回頭，專注而深地凝視著。
“我當時只想著……再也見不到你了。”
裴輕窈的腦子，像是被一道雷當頭劈中！
整個世界，瞬間失聲。
呆呆地看著謝奕修，漂亮的眼睛里，倒映著自己震驚到失的臉。
不對！
這話……
這話絕不該是現在的謝奕修，會對說出口的！
前世的這個時候，他對厭惡至極，避如蛇蝎。
別說這種近乎剖白心跡的深話語，便是一個溫和的眼神，都吝于給予。
他怎麼會說這種話？
他們之間，除了單方面的癡纏與他冷漠的拒絕，何曾有過半分能讓他再也見不到就心生絕的分？
除非……
一個荒謬至極的念頭，瞬間纏繞上裴輕窈的心！
臉煞白，眼中的迷茫與搖瞬間褪去變為審視！
“是嗎？”
的聲音冷了下來。
“可我總覺得，一切都太巧了。”
一步一步，緩緩近那張鋪著白狐裘的榻。
“從你在國子監外，突然對我另眼相看開始。”
“斷魂崖之發生的一切！”
“再到西山賞花……”
樁樁件件，都著一說不出的詭異！
死死地盯著謝奕修的眼睛，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細微的表變化。
甚至連現在，太子之位都換了人！
這和前世……偏離得也太遠了！
如果不是他提前知道了未來會發生什麼，事絕不會偏離得這麼大！
那可是太子之位啊！
是他前世……費盡心機才得到的位置！
是他一步登天的機會！
他絕不可能輕易放棄！
說到這里，又陷了新的困。
有一點沒想明白。
如果他真的是重生的，他為什麼要放棄太子之位呢？
這完全不符合他前世那步步為營，心狠手辣的行事風格。
想不通……
既然想不通，還不如直接問！
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巨大的決心。
俯下，雙手撐在榻的扶手上，直視著他。
兩人的臉，相距不過咫尺。
低了聲音，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音量，一字一頓地問：
“謝奕修，你告訴我。”
“這一切，是不是……都在你的計劃之中？”
“你是不是……重生回來了？”
謝奕修瞳孔在那一瞬間，驟然！
臉上的無辜與脆弱，像是的瓷出現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那猝不及防震驚，錯愕，是任何演技都無法掩飾的！
雖然只有短短一瞬，卻被裴輕窈看得清清楚楚！
就是這一眼！
什麼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