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輕窈看著他這副模樣,心口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揪住,疼得幾乎不過氣。
可的臉上,卻是一片死寂的平靜。
抬起頭,認真地看著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謝奕修,如果是上一世,你和我說這些話,我肯定會開心得瘋掉。”
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塵埃落定後的疲憊與空。
“可是現在,晚了。”
“已經晚了,你知道嗎?”
他張了張,嚨里像是堵了一團棉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徒勞地看著,眼中的芒,一寸一寸地熄滅下去。
裴輕窈深吸了一口氣,下頭翻涌的酸。
“既然你也回來了,那便是老天爺給了我們重來一次的機會。”
移開視線,語氣淡得像是在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你有你要做的事,有你要登上的高位,有你要守護的江山。”
“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我要護著我的父親,我的兄長,我的家人,讓他們這一世,能夠平安喜樂,長命百歲。”
“現在,只不過是一切都回到了原點。我們,本就不該糾纏。”
轉回頭,那雙清亮的杏眸里,再也沒有了從前的癡迷與,只剩下一種近乎殘忍的清醒。
“謝奕修,讓一切錯誤,都回到正軌吧。”
說完,再也不看他一眼,決絕地轉過,沿著來時的路,一步一步,堅定地離去。
謝奕修出手,想要抓住那片決絕的角,卻只抓到了一把冰冷的空氣。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看著那個纖細的背影,越走越遠。
口的劇痛讓他彎下了腰,一口腥甜的,再也忍不住,從角溢了出來。
可他想做的事,就是彌補,保護啊!
這才是他逆天改命,重活一世的正軌!
上一世,他初為太子,基未穩,制于那個多疑的父皇,和虎視眈眈的兩位皇兄。
他的權力,還未來得及真正穩固,裴家的大廈,便轟然傾覆。
他跪在書房外三天三夜,也只能堪堪保住一人的命。
那種無能為力的絕,那種眼睜睜看著摯枯萎卻無能為力的痛苦,他再也不想嘗第二次!
這一世,他不會再重蹈覆轍!
他要權傾天下,他要生殺予奪,他要將這世間最好的一切都捧到面前!
他要讓所有敢傷分毫的人,都付出的代價!
謝奕修抬手抹去角的跡。
寒風吹干了他臉上的淚痕,也吹散了他眼底最後一脆弱。
窈窈。
你說晚了。
我便讓這時,為你回頭。
你說橋歸橋,路歸路。
我便毀了那橋,平了那路,讓你……無路可走,只能回頭。
另一邊。
裴輕窈走得飛快,仿佛後有惡鬼在追。
直到徹底離開了鏡湖的范圍,再也看不見那棵孤零零的柳樹,才像是被走了所有力氣一般,扶著一棵壯的樹干,劇烈地息起來。
以為自己很平靜,很決絕。
可沒人知道,從轉的那一刻起,眼淚就再也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大顆大顆滾燙的淚珠,砸在冰冷的地面上,瞬間便洇了一小塊塵土。
捂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瘦削的肩膀卻在寒風中抖得像一片落葉。
想,自己是真的很他啊。
到了骨子里,刻在了靈魂上。
所以,看見他跪下的那一刻,的心,比他還要痛。
他那麼驕傲的一個人,如昆山之玉,如天上之月,何曾對人低過頭,彎過膝?
可為了留住,他跪了。
他說他膽小怯懦,說他,說他後悔了……
那些前世求而不得的東西,如今,他全都捧到了的面前。
可是,也清醒地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麼了。
前世的,為了追逐這份虛無縹緲的,丟了自己,也連累了家人。
這一世,不會了。
不會再強求任何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裴輕窈抬起袖子,胡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淚。
哭什麼哭?
沒出息!
吸了吸鼻子,朝著丞相府的方向,一步一步,走了回去。
的路,還很長。
鏡湖一別,恍如隔世。
裴輕窈以為自己會花很長的時間來舐那道被重新撕開的傷口,但出乎意料的是,日子竟過得異常平靜。
謝奕修像是從的世界里徹底消失了。
那些曾經每日清晨準時送到丞相府後門禮,都隨著那日的決絕,戛然而止。
裴輕窈說不清心里是什麼滋味。
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一說不清道不明的空落。
就好像,一繃了許多年的弦,突然斷了,耳邊只剩下嗡嗡的回響,讓人無所適從。
將自己埋首于書房,開始著自己去看那些從前看一眼就頭疼的經史子集。
不需要學得多好,但至,不能再像前世那般,做一個徹頭徹尾的草包,連累了家人而不自知。
紫蘇和阿碧看著自家小姐的變化,又是欣又是心疼。
“小姐,歇會兒吧,您都看一個上午了。”
紫蘇端著一碗燕窩羹,輕手輕腳地放在手邊。
裴輕窈了酸的眼睛,目從書卷上移開,眼里褪去了幾分昔日的憨,多了些沉靜。
“知道了。”應了一聲。
平靜的日子,終究是被京中沸沸揚揚的流言打破的。
“聽說了嗎?那位新找回來的三皇子殿下,可真是圣眷正濃啊!陛下不僅準他隨意出宮,還把書房的藏書賞了他一半呢!”
“可不是嘛!我表哥在翰林院當值,說陛下好幾次都召三皇子過去,一議政事就是大半天,比對太子殿下還上心呢!”
“要我說,最讓人羨慕的,還是忠遠伯府的沈姑娘。聽說三皇子殿下病著的那段時日,沈姑娘日日都去府上探,親自侍奉湯藥,那一個深義重!”
“是啊是啊,三皇子殿下對也另眼相看。你們沒瞧見,那日沈姑娘的馬車在街上壞了,三皇子殿下路過,竟親自扶上了自己的馬車,一路送回府!這可是天大的面!”
“看來啊,他們好事將近了。真是郎才貌,天作之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