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窈窈拿出那塊玉佩時,一個被他忽略了十三年的細節,一個他從來不敢深想的畫面,猛地撞他的腦海!
那塊玉佩……
他此時才想起來了!
中秋宮宴那晚,謝循喝多了酒,曾拉著他的手,追憶他們年時的誼。
當時,這塊玉佩,就掛在謝循的腰間!
他與謝循一同長大,對他上的件再悉不過!
可……
可這塊謝循的之,為什麼會出現在阿玉的嫁妝箱子里?
忽然一個荒唐的、可怕的、足以顛覆他所有認知的念頭,在他心里瘋長。
宮宴……
宮宴後,阿玉就中毒了。
名醫束手無策,最後病故。
事後,墓中尸不翼而飛。
十三年來,他用盡丞相府的勢力,都找不到一一毫的蹤跡。
普天之下,誰能有這樣的本事,讓一個人悄無聲息地死去,又讓從一座墓里,憑空消失?
誰能有這樣的權勢,讓他裴守勤找了十三年,都找不到半點蛛馬跡?
答案只有一個。
那個高高在上,坐擁四海的……九五之尊!
仿佛一道天雷,在他腦中轟然炸響!
裴守勤只覺得眼前一黑。
難道……阿玉的失蹤,和謝循有關?
是陛下帶走了!
這個念頭是如此的骨悚然,讓裴守勤渾冰冷,如墜冰窟。
難怪……難怪他找遍天下都找不到!
因為全天下,最能藏人的地方,不就是那座金碧輝煌、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嗎?
他的劇烈地晃了晃,撐在牌位上的手,指節因用力而得慘白。
“陛下……謝循……!”
那個他輔佐了半生,曾以為是明君的帝王!
那個他當做兄弟,曾推心置腹的男人!
是你嗎?
裴守勤的子劇烈地晃了晃,撐在牌位上的手,指節因用力而得慘白。
他閉上眼,腦海中塵封的記憶碎片被強行翻攪出來,一幕幕,都帶著令人心悸的寒意。
他想起來了。
阿玉有孕時,孕吐得厲害,胃口極差。
宮中便隔三差五地賞下各種開胃的珍奇瓜果,流水似的送進丞相府。
當時他只當是君臣深,天恩浩,還曾為此激涕零。
他還想起來。
那年阿玉生辰,陛下竟親筆題了一幅佳偶天的字送來,還特意召他宮,笑著說:卿與夫人鶼鰈深,羨煞朕也。
那時的他,只覺得是無上榮。
甚至……他記起每次攜阿玉宮赴宴,謝循的目,總會若有似無地落在阿玉上。
那眼神,從前他以為是君王對臣妻的關懷與審視,可如今回想起來,那里面分明藏著一他看不懂的,近乎貪婪的灼熱!
原來不是錯覺!
原來那些所謂的恩寵,所謂的關懷,都他媽的是一只披著羊皮的狼,在覬覦他的所有!
一口腥甜的,猛地從間涌出。
裴守勤死死咬住牙關,才沒讓自己噴灑在這冰冷的祠堂里,污了妻子的牌位。
他扶著供桌,劇烈地息著。
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攥住,擰了麻花。
可念頭一旦升起,就無法被下!
無論是真是假,他都要去試探一番!
若是假的,是他多心,他甘愿領欺君之罪。
可若是真的……
裴守勤的眼中,迸出從未有過的、近乎瘋狂的恨意。
這一夜,裴守勤在祠堂枯坐到天明。
晨曦微時,他才邁著沉重如灌了鉛的步子走了出來。
守在門口的老管家嚇了一跳,只是一夜未見,自家相爺竟像是老了十歲,鬢邊竟生出了幾縷刺眼的銀。
“相爺,您……”
“備車,”裴守勤的聲音沙啞得厲害,“進宮。”
裴輕窈同樣一夜未眠。
總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一個天大的,而這個,與裴家前世的覆滅息息相關。
天一亮,就再也躺不住,匆匆洗漱完便去了前院書房。
想再問問父親。
然而,剛到書房門口,就見父親面凝重地往外走,行匆匆,連看都沒看一眼。
“爹!”裴輕窈連忙追了上去。
“您要去哪兒?”
裴守勤腳步一頓,回過頭,那雙素來盛滿慈的眼眸,此刻卻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晦暗與冰冷,看得裴輕窈心頭一。
“進宮。”他只丟下兩個字。
“今天不是休沐嗎?”裴輕窈口而出,心里越發不安。
“您這麼早進宮做什麼?”
往日里,休沐日是父親雷打不的陪伴家人的日子。
“有要事。”裴守勤的語氣決絕,他深深地看了兒一眼,那眼神復雜到裴輕窈看不懂。
“窈窈,”他忽然放緩了聲音。
“在家,好好的。”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地登上了馬車。
裴輕窈愣在原地,看著馬車絕塵而去,心里那不祥的預越來越強烈。
不行,不能干等著。
父親不肯說,大哥讓別問,可這件事關系到母親,關系到整個裴家!
怎麼可能坐得住!
前世渾渾噩噩,像個廢一樣,眼睜睜看著家族傾覆,無能為力。
這一世,絕不要重蹈覆覆轍!
既然他們都不說,那就自己查!
用過早膳,裴輕窈就去了自己的書坊。
的書坊開在寧靜的街角,生意不咸不淡!
但也不知道能賺錢,自己開心就行!
書坊里有搜羅來的各種書籍!
小到養牲畜花草的書籍,大到宮中野史名錄。
從風月話本到志怪奇談,從江湖野史到各地風志,應有盡有。
就不信,這麼大的上京城,這麼尊貴的賜之,會沒有一星半點的記載!
將自己埋在故紙堆里,一本一本地翻找著。
然而,一個上午過去了,翻得頭昏眼花,除了知道這種玉佩材質極為罕有,產自極北苦寒之地的昆山,有凝神暖之效外,再無其他有用的信息。
“唉!”
裴輕窈煩躁地將一本《大梁異考》丟在桌上,了發酸的眼睛。
就在這時,樓下忽然傳來一陣不大不小的爭吵聲,打破了書坊的寧靜。
一個清脆又帶著點急切的聲道:“我……我真的給……給過了!你……你怎麼能……能冤枉人!”
這聲音,結結的,聽著就讓人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