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父親,不知出于何種考量,竟似乎是……選擇站隊謝奕修?
一說不出的煩悶涌上心頭。
又是這些權謀爭鬥,儲位之爭。
聽不下去了,只覺得無趣至極。
悄無聲息地直起,理了理微皺的角,轉便走。
窗外,那道纖細的影一消失。
書房那份師生和睦的詭異氛圍,啪地一聲碎了。
裴守勤臉上那為人師表的溫和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淬了冰的冷和深不見底的厭煩。他看著謝奕修,眼神猶如在看一件不得不的污穢之。
“走了。”
謝奕修也緩緩抬起頭,眸里方才的謙恭順從早已消失。
只剩下一片清冽的冷意。
他微微頷首,聲音平淡:“多謝相爺配合。”
裴守勤冷哼一聲,拂袖坐回主位,端起茶杯,卻連看都懶得再看他一眼。
“殿下不必客氣,你我不過是各取所需。”
他一字一頓,話語里像是裹著冰,“老夫幫你坐上那個位置,你,替老夫……翻了這片天!”
為了查明夫人慘死的真相,他裴守勤不介意與虎謀皮!
哪怕這只虎,同樣流著那人骯臟的。
他忍了。
是夜,月涼如水。
裴輕窈披了件外,再一次,鬼使神差地到前院書房。
書房里還亮著燈。
將一道孤寂的影投在窗上。
是父親。
他還沒睡。
裴輕窈的心莫名一,沒有再像白天那樣躲在窗下,而是深吸口氣,推門而。
一聲輕響,打破了滿室的沉寂。
裴守勤猛地回頭,看到是,眼中閃過一錯愕,隨即迅速沉了下去,化為一片深不見底的墨。
他的前,放著一個銅盆,盆里,幾縷青煙正裊裊升起,帶著紙張燃燒後的焦糊味。
他竟是在燒東西!
“父親,這麼晚了,您在做什麼?”裴輕窈的聲音帶著疑。
裴守勤面不改地將手邊最後一封信丟進火盆,看著它被火舌吞噬,化為灰燼,這才淡淡地開口:“睡不著,整理些無關要的舊罷了。”
無關要?
裴輕窈死死地盯著那盆灰燼,仿佛想從里面分辨出什麼字跡來。
能讓當朝丞相深夜親自焚毀的,會是無關要的東西嗎?
“是和謝奕修有關的嗎?”忍不住追問。
“還是……和我娘有關?”
“放肆!”
裴守勤猛地一拍桌案,燭火劇烈地跳了一下。
“窈窈,為父的話,你是當耳旁風了嗎?”
他開始怒。
“我告訴過你,你母親的事,不許再問!更不許你手!你只要安安分分地待在府里,做你的相府嫡,就夠了!”
這是裴輕窈第一次,到父親上那種不容置喙的疏離。
不是寵溺的嗔怪,無奈的縱容,而是一種警告。
裴輕窈似乎是被嚇到了,沉默的看著這個一夜之間就變了的父親!
想不通是為什麼!
父二人,在搖曳的燭下對峙著。
最終,裴輕窈敗下陣來。
紅著眼眶,倔強地咬著,一言不發地轉跑了出去。
翌日。
裴輕窈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沒什麼神地倚在窗邊的榻上。
與父親的不歡而散,讓心里堵得厲害。
百無聊賴地撥弄著窗臺上的一盆蘭花。
最後實在是煩悶的很,起往外面走去。
在府外對面的茶樓上坐了一天。
臨走的時候,漸漸蹙起了眉。
街角那個賣糖葫蘆的老伯,平日里申時就收攤了,今日都快酉時了,怎麼還在?
眼神卻總是不著痕跡地往相府大門瞟。
還有對面的那個客人,一壺茶從午後喝到現在,茶水都換了七八回了,卻一點要走的意思都沒有!
視線也同樣鎖定著相府。
還有那個在巷口修補籃筐的匠人……
一個個看似尋常的市井小販,串聯起來,卻著一說不出的詭異。
一個可怕的念頭,裴輕窈心里升起一種可怕的念頭!
丞相府,被監視了!
是誰?
難道是宮中那位?
裴輕窈的指尖瞬間冰涼。
謝奕修的話,再一次在耳邊響起。
父親深夜燒毀的信件,他對自己的嚴厲警告,這一切,瞬間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不是父親變了,而是天,要變了!
裴家,已經站在了懸崖邊上。
前世的,就是這樣在懵懂無知中,眼睜睜看著高樓傾塌。
這一世,既然已經窺見了深淵的一角,又怎能坐以待斃?
既然避不開,那就只能迎上去!
上一世,對母親的死深信不疑,可如今,疑竇叢生,便不能不問,不能不管!
裴輕窈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家。
然後走到自己的書房,鋪開信紙,提筆蘸墨。
將信紙折好,給阿碧:“想辦法,送到謝公子……不,三皇子府上。”
謝奕修的回信來得很快,只有一個字。
【可。】
信是墨珩親自送來的,他還帶來了一句話:“殿下說,明日申時,華昭寺見。”
又是華昭寺!
裴輕窈著那張薄薄的信紙,又氣又惱。
這個男人,為什麼對那個地方那麼執著?
那里是他們前世孽緣的開端,也是今生噩夢的重演之地。
他偏要選在那里,是要時時刻刻提醒,他們之間,有過怎樣的親糾纏嗎?
可氣歸氣,還是去了。
月上柳梢頭。
華昭寺後院那座石橋,靜靜地臥在清冷的月下。
裴輕窈披著一藏青的鬥篷,兜帽得很低,將整個人都籠罩在影里。
到的時候,橋上已經站了一道影。
玄袍,姿清雋拔,仿佛與這深沉的夜融為一。
他聽到腳步聲,緩緩轉過來。
月勾勒出他完的側臉。
裴輕窈沒有半分扭,徑直走到他面前。
抬手,掀開兜帽。
“我答應你。”
開門見山,沒有一句廢話。
謝奕修的眸微,似乎有些意外的干脆。
他靜靜地看著,沒有說話,像是在等待的下文。
“但,我有條件。”裴輕窈迎上他的目,一字一頓。
“第一,我們的合作,僅限于復仇和守護裴家。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你我之間,不涉及任何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