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能再信你嗎?”
這一句問話,帶著前世所有的委屈與不甘,帶著今生所有的迷茫與戒備,輕飄飄地,卻又沉甸甸地,拷問著他,也拷問著自己。
聽到的問題,謝奕修眼中的芒劇烈地了一下。
他緩緩松開了錮著的手,轉而用盡全力氣,將地、地擁懷中。
這個擁抱,不再是錮,而是帶著失而復得的珍重與後怕。
“窈窈,”他將臉深深地埋在的頸窩里,聲音悶悶的,帶著濃重的鼻音。
“這一世,讓我做什麼都可以。你打我,罵我,甚至殺了我……我都認。”
“如果你還不能消氣,我愿意接你所有的怒意,所有的報復。”
“……就是別不要我。”
裴輕窈原本在心里準備好的一千句、一萬句劃清界限的狠話,被他這突如其來、強勢又卑微的告白,沖擊得七零八落。
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嚨里。
渾僵地任由他抱著,鼻尖縈繞著他上清冽的雪松香,耳邊是他沉重而有力的心跳聲,一聲,又一聲,仿佛在向訴說著無盡的悔恨與意。
最終,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裴輕窈在心底發出一聲挫敗的嘆息。
恨他,恨得咬牙切齒。
前世的剜心之痛,樁樁件件,都記得。
可心底深,卻又有一個聲音在瘋狂囂。
別推開他。
就像上一世,無論他如何冷待,如何忽視,的心,還是會不控制地為他淪陷,為他狂跳。
真是沒出息了!
裴輕窈啊裴輕窈,你重活一世,難道就是為了再栽進同一個坑里嗎?
承認吧,你就是還著他。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如燎原的野火,再也無法撲滅。
那份深埋心底,被刻意用仇恨與戒備層層包裹的意,在此刻他卑微的乞求中,悍然沖破了所有束縛。
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那片被淚水濡的迷茫,已然化作一片清明。
既然無法割舍,那就……換一種方式。
“謝奕修。”開口,聲音還帶著哭過的沙啞,卻異常平靜。
出手,抵在他堅實的膛上,用了幾分力氣,將他緩緩推開。
他似乎很怕再跑,雖然順著的力道退開了半步,但一雙鐵臂依舊虛虛地環在的腰側,擺出了一副隨時準備將撈回懷里的架勢。
裴輕窈看著他這副小心翼翼、如臨大敵的模樣,心頭的緒復雜得像一團麻。
深吸一口氣,直視著他深不見底的眸,一字一頓,“好。我不走。”
他眼中的芒瞬間被點燃。
“但是,你也別想就這麼輕易地蒙混過關。”冷聲道。
“你想讓我不計前嫌,可以。那你,先告訴我我母親的事!你都知道什麼?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全部告訴我!”
這是給他的投名狀,也是給自己的最後一道防線。
如果連這件事他都遮遮掩掩,那方才的一切,不過是他演的一場好戲。
謝奕修聽完,非但沒有半分遲疑,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氣。
“好。”他應得干脆利落。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帶你去馬車上說。”
他知道,只要肯提條件,肯與他易,那便說明,心里還有他的一席之地。
他不怕提要求,就怕什麼都不要,轉就走,將他徹底摒棄在的世界之外。
裴輕窈沒再說話,算是默許了。
轉,率先朝著大殿外走去。
清冷的月為鍍上了一層銀邊,那纖細的背影,決絕又孤單。
謝奕修跟在的後,一步,兩步,不遠不近。
他看著前方那道令他魂牽夢縈的影,幾次出手,想要去牽垂在側的手。
指尖即將到的那一瞬,裴輕窈卻像是背後長了眼睛,手猛地往旁邊一甩,躲開了。
他的手,落了個空。
謝奕修也不惱,邊反而勾起一抹極淺的笑意,再次嘗試著去靠近。
“啪!”
又一次,他的手背被毫不留地拍開。
力道不重,卻帶著十足的警告意味。
他低笑一聲,索快走兩步,與并肩而行,聲音里帶著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討好與親昵。
“窈窈……”
那兩個字從他口中吐出,繾綣纏綿,帶著一若有似無的撒意味。
裴輕窈的腳步猛地一頓。
不可思議地轉過頭,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
這是謝奕修?
那個清冷矜貴,手黑心狠,視如草芥的殺神?
他竟然……在對撒?
這個認知讓覺得荒謬又好笑,渾的皮疙瘩都起來了。
“謝奕修,你正常點!”蹙著眉,低聲音警告他。
“我可沒有說要原諒你!你別得寸進尺!”
特意加重了原諒二字,提醒他,也提醒自己。
“好好好,不原諒。”他從善如流,眼底的笑意卻愈發濃郁。
“只要窈窈不想著再從我邊逃走,怎樣都好。”
他的姿態放得極低,仿佛只要能留住,讓他做什麼都愿意。
裴輕窈被他這副模樣弄得沒脾氣,只覺得心口那郁氣不上不下地堵著,難得。
干脆不再理他,重重地哼了一聲,轉回頭,加快了步伐。
謝奕修看著快步離去的背影,腳步緩緩停了下來。
夜風吹起他玄的袍,月勾勒出他俊的側臉。
方才還滿是笑意的眸,在裴輕窈轉的那一刻,便已然沉寂下來。
那眼底翻涌的,不再是討好與溫,而是濃稠如墨,幾乎要將人吞噬的占有和偏執。
哪里還有半分方才撒討好的意味!
他忽然間,有些理解那個他素來鄙夷的生父親——謝循。
如果有那麼一天,他也而不得……
如果無論他怎麼做,怎麼求,最終還是要離開他……
他想,他大約也會發瘋的。
他也會不擇手段,折斷的羽翼,將鎖在自己親手打造的囚籠里,讓生生世世,都只能看著他一個人。
為他一人的,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