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瘋魔的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便被他死死地了下去。
不會的。
這一世,他不會再讓有機會離開。
他重新抬步跟上,再走到裴輕窈邊時,臉上又恢復了那副溫和討好的神。
馬車,空間靜謐。
楚南早已識趣地守在了車外。
謝奕修親手為倒了一杯熱茶,作自然而又溫,仿佛已經做過千百遍。
“夜里涼,暖暖手。”
他拉過的手,不由分說地將那溫熱的茶盞塞進的掌心。
他的指腹滾燙,借著遞茶杯的作,有意無意地挲過的手背,帶著一流連的意味。
裴輕窈抬眼瞪他。
那眼神里的警告,比方才在路上時還要銳利幾分。
謝奕修對上的視線,訕訕地笑了笑,這才不舍地松開了手。
裴輕窈捧著茶盞,滾燙的茶水順著嚨下,驅散了幾分寒意,卻驅不散心頭的煩。
不說話,就那麼靜靜地看著他,等著他開口。
謝奕修知道在等什麼。
他凝視著,緩緩開口。
“你母親,”他頓了頓,聲音清晰而又篤定。
“傅常玉,沒有死。”
“哐當——!”
一聲脆響。
裴輕窈手中的青瓷茶盞應聲落,重重地摔在車廂的地毯上,滾燙的茶水潑灑出來,氤氳出一片痕。
可卻渾然不覺。
的腦中轟然一聲炸開,仿佛有萬千驚雷同時滾過,震得耳嗡嗡作響。
他說,的母親……沒有死?
怎麼可能?
親眼見過父親為母親下葬,親手為母親燒過紙錢,親耳聽過滿府上下的哭聲。
十三年來,每逢忌日,父親都會在母親的牌位前枯坐一夜。
這一切,怎麼可能是假的?
可謝奕修的眼神,不向是在開玩笑,更不是在誆騙。
他說的,是真話。
這個認知,比任何酷刑都來得殘忍。
裴輕窈此刻的臉上盡褪,只剩下一種目驚心的慘白。
猛地抬起頭,漂亮的杏眼里,此刻滿是破碎的。
“你……你說清楚!”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把話說清楚!”
撲過去,雙手死死地揪住謝奕修前的襟。
謝奕修沒有推開,任由發泄著。
他抱住,垂眸,看著那張淚痕錯的臉,心中泛起一陣尖銳的刺痛。
他早就料到會是這個反應。
可親眼看到這副模樣,他還是覺得,自己的心疼得快要無法呼吸。
“窈窈,”他的聲音低沉而又平穩,帶著一安人心的力量。
“你先答應我,無論聽到什麼,都不能沖。”
“我怎麼可能不沖!”裴輕窈的緒徹底失控,尖著,試圖掙他的桎梏。
“那是我娘!是我娘啊!你快說!到底在哪里?怎麼樣了?”
“你保證。”謝奕修沒有回答的問題,只是固執地重復著,一雙眸牢牢地鎖著,眼神深邃而又堅定。
“你向我保證,聽完之後,不會做傻事。否則,我一個字都不會說。”
他知道裴輕窈的子,天真,仗義,卻也沖易怒。
這件事的背後,牽扯著當今天子,牽扯著至高無上的皇權。
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復。
前世裴家的悲劇,他絕不允許再發生一次。
裴輕窈劇烈地息著,口因為激而上下起伏。
最終,是裴輕窈先敗下陣來。
知道,以謝奕修的手段和心,他說到做到。
如果不答應,他真的會守口如瓶。
“好……”像是從牙里出這個字,渾的力氣都仿佛被干了。
“我……我保證。”
得到的承諾,謝奕修繃的下頜線才稍稍放松了幾分。
他握著的手,加重了力道。
“十三年前,中秋宮宴之後,你母親中的毒,并非尋常毒藥,而是宮中制的息散。”
息散?
裴輕窈的瞳孔猛地一。
看話本閑書,自然知道這種傳說中的奇藥。
服下之後,能讓人呈現假死之態,氣息脈搏全無,心跳近乎停止,與死人無異,便是經驗再老道的太醫,也無法分辨。
“這毒,”謝奕修的聲音頓了頓。
“是謝循下的。”
謝循!
當今大梁的皇帝!
裴輕窈眼前黑了黑!
怎麼是他?
想起那塊暖玉佩,那上面明晃晃的五爪龍紋。
原來,那本不是什麼巧合!
“在你父親為舉辦葬禮之後,他便派人,暗中將你母親的尸從墓中盜走,帶回宮中。”謝奕修的聲音很輕,卻字字如刀,將一個淋淋的真相,殘忍地剖開在裴輕窈面前。
“這十三年來,一直……被囚在皇宮的某個地方。”
說到這里,他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無力.
“是哪里,我也不知道。”
這也是上一世,他在裴家滿門傾覆之後,無意間發現的。
他從不相信,謝循會僅僅因為一本前朝罪臣的詩集,就狠心殺掉陪他打下江山的裴守勤。
那樣的借口,太過拙劣,也太過荒唐。
于是他暗中調查了許久,順著蛛馬跡,才慢慢拼湊出這個令人發指的真相。
原來,癥結不在朝堂,而在後宅。
不在君臣之義,而在男之私。
謝循覬覦臣妻,而不得,便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將傅常玉囚于深宮,滿足自己的私。
而裴守勤,恐怕也是察覺到了什麼,才會被謝循不得不借由一個由頭,痛下殺手,將整個裴家連拔起,只為徹底掩蓋這個真相。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查出藏匿傅常玉的地點!
他就因為太過思念裴輕窈,反噬提前,提前油盡燈枯了。
這些後面的話,謝奕修沒有說。
但僅僅是前面這些,已經足以將裴輕窈徹底擊垮。
的開始劇烈地抖,臉慘白如紙,沒有一。
完全無法想象!
那個溫似水的母親,竟然被那個道貌岸然的君王,囚了整整十三年!
不見天日,與親人永隔。
那該是何等地獄般的日子!
那十三年的日日夜夜,母親該是何等的絕,何等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