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了。
“二弟,看到了嗎?”
剛走出金鑾殿,太子謝衍便迫不及待地追上謝文敘,攔住他的去路,滿臉小人得志的臉,“朝中重臣,心里都有一桿秤!父皇還是最看重本宮的!你啊,就別再費盡心機地爭了,老老實實地輔助本宮,將來,本宮登基,不了你一個閑散王爺當當!”
謝文敘看著他那副蠢樣,只覺得一惡氣直沖天靈蓋。
他真想一掌呼到他的臉上!
他強下心頭的殺意,從牙里出一個笑:“是,臣弟,恭喜太子哥哥了。”
說完,他再也不看謝衍一眼,拂袖而去。
蠢貨!徹頭徹尾的蠢貨!
看來,是時候……該讓他永遠地消失了!
謝文敘眼中殺機畢現,腳步越走越快。
就在他即將拐過宮墻時,眼角的余,卻瞥見一道悉的影。
是謝奕修。
他獨自一人,拐進了通往掖庭的那條偏僻宮道。
謝文敘的腳步,猛地頓住了。
方才在殿上的那懷疑,再次纏上他的心。
他看著那道漸行漸遠的背影,眼神一點點變得幽深、銳利。
不行。
他一定要去試探一下這個謝奕修!
他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何心思!
丞相府,書房。
裴守勤推開書房虛掩的門。
書案旁,一道纖細的影靜靜地立著。
裴守勤眼底閃過一濃重的詫異,接著,便是鋪天蓋地的愧疚與心疼。
他想起前幾日,自己因心中煩,對說了重話。
這幾日便一直躲著自己,如今看來,竟是清瘦了這麼多。
原本憨、帶著點嬰兒的桃腮,此刻竟現出了清晰的廓。
襯得那雙杏眼愈發大了,也愈發顯得空無神。
罐里泡大的孩子,何曾過這樣的冷落。
“窈窈……”裴守勤的聲音不自覺地放,帶著一小心翼翼的討好。
“是爹不好,前幾日……是爹說話重了,你別往心里去。”
他走上前,想去拉兒的手,卻又有些遲疑。
裴輕窈沒有躲,只是緩緩轉過來。
看著自己的父親。
這個被譽為大梁砥柱的男人,才不過將近五十的年紀,鬢角卻已經藏不住地生出了星星點點的銀白。
那是在燭火下批閱奏折熬出來的,是在朝堂上殫竭慮耗出來的。
也是……為了那個失蹤了十三年的妻子,愁出來的。
前世的,只顧著追逐那個永遠不會回頭的謝奕修。
竟從未仔細看過自己的父親。
直到此刻,才恍然大悟。
盡管父親為了有人照料年的,娶了續弦夫人,但那顆心,早在十三年前,就隨著母親的離去”,一同死了。
這些年,父親不過是在用一副名為裴相的沉重軀殼,行尸走地活著罷了。
竟從未發覺過父親的悲傷!
鼻尖猛地一酸,淚水毫無預兆地涌了上來。
“爹……”聲音發。
“怎麼了?”裴守勤見這副模樣,頓時慌了神,以為還在生自己的氣。
“是不是還在氣爹爹?是爹爹混賬,不該對你發火。你打爹爹,罵爹爹都,就是別再不理爹爹,好不好?”
他堂堂一國之相,此刻卻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笨拙地哄著自己唯一的掌上明珠。
裴輕窈卻猛地搖了搖頭。
下一刻,噗通一聲悶響。
裴輕窈雙膝一跪了下去。
“你這是做什麼!”裴守勤大驚失,立刻彎腰去扶。
“快起來!地上涼!有什麼話,我們站起來好好說!”
裴輕窈抬起頭,一雙被淚水洗刷得澄澈無比的杏眼,盯著父親那張寫滿震驚與不解的臉。
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地問道:
“爹,兒只問您一件事……”
“娘親……沒有死對不對?”
他扶著兒的手臂猛地一僵,渾的仿佛在這一刻盡數凝固!
他的第一反應,不是回答,不是反問。
他猛地轉,踉蹌一步沖到門邊,“砰”地一聲,將書房門關上。
整個書房的線,瞬間暗淡下來。
他隔了好半晌,他才緩緩轉過。
“誰告訴你的?”
他的聲音得極低,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里出來的。
“是三皇子殿下?是不是他?”
他甚至不用猜,便直接鎖定了那個人!
裴輕窈看著父親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心中最後的一僥幸也徹底破碎。
那顆被高高懸起的心,重重地墜無底深淵。
父親他,果然什麼都知道了。
“看來……”哽咽著,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滾滾而下。
“看來父親,也知道娘親在什麼地方,對不對?”
這句話,徹底擊潰了裴守勤最後一道心理防線。
他盯著兒,像是要從臉上看出些什麼,聲音愈發嚴厲,“他同你說了什麼?他到底還對你說了什麼?”
“父親!”裴輕窈哭著搖頭,知道父親在擔心什麼。
他擔心的是謝奕修的目的,擔心自己被那個心思深沉的皇子當棋子利用!
“父親,您別管他是誰告訴我的,”膝行兩步,拽住父親的擺。
仰著那張淚痕錯的臉,懇切地哀求道,“我只告訴您,兒也想找到娘親,也想把娘親救出來!父親……您讓我幫您,好不好?”
“……”
裴守勤像是被走了全的力氣,高大的軀猛地一晃,踉蹌著後退一步,重重地跌坐在後的太師椅上。
那張往日里運籌帷幄、不如山的面龐,此刻只剩下無盡的倉惶與悲慟。
他看著跪在自己邊的兒,頭滾了半天,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整個書房,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兒抑的、細碎的哭聲,一下一下地凌遲著他的心。
“父親,”裴輕窈見他不語,心中更是酸難當。
“我知道,這件事很危險,稍有不慎,我們裴家……便會萬劫不復。可是,兒不怕。我信大哥,二哥,小叔,他們也一定不怕!”
“我們是一家人,理應……生死與共!”
一滴渾濁的淚,砸在裴輕窈的手背上,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