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裴輕窈看得出神。
一道幽幽的冷香，裹挾著悉的迫，悄無聲息地籠罩了的後背。
謝奕修不知何時走到了的後，同樣倚著二樓的朱紅欄桿。
目投向樓下的鬧劇。
“前一世，賀凌雲是為了救我而死。”
他的聲音低沉得像浸了寒潭的冰，沒有任何起伏。
“臨死前，他反反復復念叨的，都是寧二字。”
裴輕窈猛地一震，霍然轉頭看他，眼里滿是不可置信。
“你說什麼？”的聲音因震驚而微微發。
“他……死了？”
居然不知道。
前世裴家傾覆後，被廢去太子妃之位，名為安置，實為囚在那方寸大小的偏殿里。
外面的世界于而言，就像隔了一層厚厚的、不的幕布。
原來，錯過了那麼多。
強下心頭的詫異：“他……他為何要退婚？”
這才是想不通的地方。
若賀凌雲對寧公主深至此，又怎會做出那等當眾悔婚，令皇室蒙，令寧淪為笑柄的絕之事？
謝奕修的目依舊落在樓下，緒晦暗不明。
“因為皇帝不允許。”
“不允許？”裴輕窈的眉頭皺得更了。
“可這樁婚事，當初不是皇帝親口允諾，親自下的旨意嗎？”
滿朝文武，誰人不知？
“呵。”謝奕修發出一聲極輕的冷笑，那笑意里滿是譏誚與涼薄。
“是太皇太後的旨意，不是他的。”
他頓了頓，聲音愈發冷冽。
“陛下生多疑，最忌憚的便是手握兵權的臣子與皇室宗親聯姻。鎮國公府掌管京畿衛戍，寧公主又是公主……他怎麼可能容忍這兩方勢力結合？”
裴輕窈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他拗不過太皇太後，只能明面上賜婚。可賀家知道，只要他們敢接下這份恩典，那麼，無論是賀凌雲還是寧公主，都活不到大婚那日。”
謝奕修緩緩側過頭，深邃的目鎖住。
“凌雲無意間，聽到他父親與心腹的談話。陛下已經暗中布下了死士，只待大婚前夕，便制造一場意外，讓這對佳偶，共赴黃泉。”
裴輕窈只覺得一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終于明白賀凌雲那看似玩世不恭的桃花眼底下，藏著怎樣深沉的絕與痛苦。
他一心求娶寧，寧也一心想要嫁他。
青梅竹馬，兩相悅，本該是天底下最滿的姻緣。
可到頭來，為了護住心上人的命，為了保全賀氏一族的安危，他只能親手斬斷這紅線，將所有的罵名與不堪盡數背負在自己上。
他選擇，做那個辜負了所有人的惡人。
難怪……
難怪鎮國公府會如此決絕地站到謝奕修這邊，不惜與太子和二皇子為敵。
裴輕窈深吸一口氣，口那郁結之氣非但沒有消散，反而愈發沉重。
抬起眼，清凌凌的目直視著謝奕修，那眼神里沒有了方才的戒備與疏離，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清醒與決絕。
“謝奕修，”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
“前一世，寧的結局，是死在去往陳國和親的路上。”
清晰地記得，那是被囚的第二年冬天。
一場大雪封了路，和親的隊伍在半途遭遇了山匪，寧公主連同所有陪嫁的宮人，無一生還。
當時人人都道是天災人禍，可如今想來，不信！
裴輕窈看著他，眸銳利如刀：“算算日子，陳國的和親使團，也快到京城了。”
“我想，你應當不會眼睜睜看著，讓你的好兄弟，再一次失吧？”
謝奕修的眸微微瞇起，他聽出了話里的意思。
“你要幫寧？”
“是。”
裴輕窈的回答沒有半分猶豫。
轉過，重新向樓下那個依舊提著板凳，追得氣吁吁的公主。
幫寧，也是在幫自己。
幫所有被皇權玩弄于掌之間的可憐人，掙這該死的宿命。
“你若有意，”裴輕窈沒有回頭，聲音卻堅定地傳來。
“陳國使團來訪，你想辦法，拿到接待使團的權利。”
“這對如今得陛下信任的你來說，應該不難。”
說完，再不看謝奕修一眼，提著擺，徑直朝著樓下走去。
謝奕修站在原地，看著那抹纖細卻倔強的影消失在樓梯拐角，許久，邊才勾起一抹極淡的，糅雜著無奈與縱容的笑意。
前一刻還豎起滿的尖刺，劃清界限，口口聲聲說只是合作。
下一刻，就能理直氣壯地給他派發新的任務。
可他偏偏就栽了。
只要是想要的，哪怕是捅破這天，他也會幫辦到。
“還真是麻煩。”
他低聲呢喃了一句，語氣里卻聽不出半分嫌棄，反而帶著一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甘之如飴。
聽雪樓那一場的風波，仿佛只是一場無足輕重的曲。
裴輕窈的日子，又恢復了往昔那般，外人眼里的不務正業。
譬如眼下。
夏日炎炎有些燥，在書舍翻看雜記！
想要找到皇宮里的辛！
“他就是個混蛋！王八蛋！天底下頭一號的負心漢！”
一道與這閑適氛圍格格不的怒罵聲，打破了滿室靜謐。
寧公主此刻正毫無儀態地盤坐在對面的榻上，手里著塊桃花，狠狠地往里塞，仿佛那不是糕點，而是賀凌雲的。
“你說他是不是有病？本公主昨天哪里下手重了，他居然去找皇祖母告狀！害的我被皇祖母教訓了一頓！”
寧越說越氣，抓起桌上的茶盞一飲而盡，又重重地磕在桌上。
“本公主算是看了，男人就沒一個好東西！尤其是長著桃花眼的，有一個算一個，全是繡花枕頭爛草包，只會騙小姑娘的！”
裴輕窈掀起眼皮，瞥了一眼，眼底劃過一笑意。
若是前幾日，或許還會跟著寧一道，將賀凌雲從頭到腳罵個狗淋頭。
可現在……
看著寧那張因憤怒而漲紅的俏臉，只覺得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悶得發慌。
原來，那雙看似風流不羈的眼底下，藏著的是足以焚的深與決絕。
而眼前這個被蒙在鼓里的姑娘，卻沒心沒肺地罵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