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輕窈下意識地想後退一步,拉開這過分親的距離。
然而,謝奕修卻先一步松開了手,恢復了那副清冷矜貴的模樣,仿佛方才那個失控的擁抱只是一場幻覺。
他垂眸看著,那雙狹長的眼在月下深不見底,仿佛能將人的魂魄都吸進去。
“完了?”他淡淡開口,語氣里聽不出喜怒。
裴輕窈被他噎了一下,剛醞釀起來的一點點旖旎心思瞬間煙消雲散。
撇了撇,沒好氣地回道,“誰了?我只是在想,你這人是不是有病,不就喜歡對人手腳。”
謝奕修不置可否,只是用那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拂去肩上落下的一片竹葉。
那作輕得不可思議,與他此刻冷的表形了鮮明的反差。
“逞口舌之快,救不了寧。”他一針見。
裴輕窈瞬間被拉回現實,臉上的那點憨與惱怒褪得一干二凈,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那要怎麼辦?我……我去求我爹?不,不行,我爹肯定會罵我胡鬧。”不得不面對現實的問題!
“強行抗旨,是下下策。”謝奕修看著那張惶不安的小臉,眸微,聲音卻依舊平穩。
“不但救不了寧,還會將你自己,將整個裴家,甚至……宸貴妃和五皇子都拖下水。”
宸貴妃是寧的生母,五皇子是的同胞弟弟,都是陛下不甚在意的存在。
一旦寧抗旨,他們母子,便是第一個被遷怒的對象。
原來,這盤棋,遠比想象的要復雜,要兇險。只是想救一個朋友,卻牽一發而全。“那……那到底該怎麼辦?”
的聲音里帶上了哭腔,是真正的無助與恐慌。
“難道就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有。”
謝奕修吐出一個字,斬釘截鐵。
裴輕窈猛地抬頭看著他。
“唯一的辦法,”謝奕修的眼中閃過一,那是一種運籌帷幄的銳利。
“就是讓陳國使團自己,主放棄這門親事。”
讓陳國使團……主放棄?
裴輕窈愣住了。
這怎麼可能?
他們不遠千里而來,就是為了求娶大梁公主,穩固邦,怎麼可能說放棄就放棄?
“釜底薪,方為上策。”謝奕修似乎看穿了的疑慮,緩緩道。
“他們想要的,是一個份尊貴、品行端莊、能為陳國帶來助力的公主。我們只需讓他們相信,寧公主……并非良配。”
裴輕窈的腦子飛快地轉著,約明白了什麼。
“你的意思是……”
“明日宮中設宴,為陳國使團接風洗塵,這是第一個機會。”謝奕修的語速不快,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
他看著,眸深邃得像一汪寒潭,“我們需要演一場戲,一場……讓陳國使團對這門婚事,產生懷疑,甚至是厭惡的戲。”
演戲?裴輕窈最喜歡看話本子里那些唱念做打的戲文了,可真要自己上場,心里卻一點底都沒有。
“我……我能行嗎?”不自信地問。
“你行。”謝奕修的語氣不容置喙。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手生涼的雲錦囊袋,遞到面前。
那錦囊做工致,上面用銀線繡著繁復的雲紋,在月下泛著幽微的。
“這里面,是明日你要做的事。”他看著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叮囑。
“記住,按我說的做,分寸拿好,一步都不能錯。”
裴輕窈接過那個沉甸甸的錦囊,用力地點了點頭。
“好。”
不管里面是什麼龍潭虎,為了寧,都闖了!
第二天裴輕窈馬不停蹄地遞了牌子宮。
要去見寧。
演戲,也需要對手的配合。
至,要知道寧如今是何景,是何心境。
寧所住的朝暉宮,此刻卻是一片死寂。
宮門前的琉璃瓦在夕下泛著冰冷的芒,守門的宮人們個個噤若寒蟬,垂首屏息,連大氣都不敢出。裴輕窈的心,一點一點地往下沉。
還未走近正殿,就聽見砸東西的碎裂聲!
殿門閉,可門前的廊下,卻是一片狼藉。
碎裂的瓷片,斷裂的玉簪,被撕布條的名貴畫卷,還有幾件被砸得不樣子的擺件……凌地散落一地。
裴輕窈認得那件青釉蓮花紋的瓶子,是寧最喜歡的,說是雨後天青,最是好看。
如今,卻了一地碎片。
裴輕窈的心狠狠一揪,幾步沖到殿前,用力地拍打著門扇。
“寧!寧你開門!我是窈窈!”里面沒有任何回應。
“公主殿下把自己鎖在里面,誰也不見,已經一天了……”一旁的宮著聲音說。
“我們……我們也不敢闖……”
裴輕窈氣急,後退兩步,對著殿門就是一腳。這點三腳貓的功夫,自然是踹不開厚重的宮門的,可那巨大的聲響,卻讓里面的人有了一反應。
“滾!”
一道嘶啞得如同破舊風箱般的聲音從殿傳來,帶著濃濃的哭腔和恨意。“都給我滾!”
裴輕窈眼圈一紅,聲音也了下來,帶著哀求:“寧,你開門讓我進去好不好?你再不開門,我就一直守在這里,不走了!”
里面沉默了許久。
久到裴輕窈以為不會再有任何回應時,門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隨即,“吱呀”一聲,門閂被拉開。
門,開了一道。
裴輕窈連忙推門而,眼前的景象讓倒吸一口涼氣。
整個殿,像是被狂風席卷過一般。
東倒西歪的紫檀木桌椅,被劃破的紗帳,散落一地的胭脂水……滿目瘡痍。
而那個往日里明張揚,如同烈日驕般的寧公主,此刻正失魂落魄地站在門口。
上華貴的宮裝被得皺的,發髻散,幾縷青黏在沾滿淚痕的臉頰上。
往日里神采飛揚的杏眼,此刻腫得像兩顆的桃子,紅得嚇人,里面空的,沒有一亮。
緩緩抬起頭,看到是裴輕窈,那空的眼神里終于有了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