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寒意四起。
賀凌雲的影,如鬼魅般出現在謝奕修的府里。
水榭之中,一道玄影早已負手而立,臨風而,清冷的月灑在他上,更顯得他宛如謫仙。
“你來了。”謝奕修沒有回頭,聲音平淡得像是結了冰的湖面。
賀凌雲幾步上前,猩紅的眸子死死地盯著他的背影,聲音是從牙里出來的:“謝奕修,你到底有什麼計劃?你告訴我,你要怎麼救寧?”
他從宮出來,便發了瘋似的找他。
他知道,這京城之中,若還有一人能在這死局中劈開一條生路,那個人,只可能是謝奕修。
謝奕修緩緩轉過,那雙狹長的眼在夜中幽深如潭,看不出任何緒。
“我說過,會保無虞的。”
“我不要你的保證!”賀凌雲的緒有些失控。
俊的臉上滿是絕與瘋狂,“我要知道的對策!”
謝奕修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被攥得起了褶皺的領,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沒有怒,只是靜靜地看著賀凌雲。
“賀凌雲,”他淡淡開口,“你現在這副樣子,只會壞事。”
一句話,讓賀凌雲渾一僵,揪著他襟的手,也無力地垂了下去。
是啊,他現在,除了滿腔的意與悔恨,一無所有,一無所能。他連站在面前,告訴真相的資格都沒有。
“謝奕修……”賀凌雲的聲音抖著,帶著一卑微的祈求
“你告訴我,上一世……上一世,寧……結局如何?”
這個問題,像是一塊巨石,沉甸甸地在他的心頭。他害怕知道答案,卻又控制不住地想要探尋。
謝奕修看著眼前這個驕傲的年郎,此刻卻卑微到了塵埃里,沉默了片刻。
最終,他還是開了口,聲音沒有一溫度,卻字字清晰,如利刃般殘忍。
“上一世,寧死在和親的路上。”
“……什麼?”賀凌雲像是沒聽清,茫然地看著他。
謝奕修沒有重復,只是平靜地回著他,那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不……不可能……”賀凌雲踉蹌著後退了兩步,腳下撞到了欄桿,才堪堪穩住形。他拼命地搖頭,俊朗的臉上盡褪,慘白如紙。
“你騙我……你一定是在騙我……”
怎麼會呢?
他心的姑娘,怎麼會是那樣一個凄慘的結局?
死在和親的路上……
那該是何等的孤苦無依,何等的絕悲涼?
一想到那個畫面,賀凌雲的心就像是被人生生撕開,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謝奕修看著他,眼中閃過一復雜。
有些痛,必須要親經歷,才能刻骨銘心。
“所以,賀凌雲,”謝奕修的聲音再次響起。
“收起你這些無用的緒。明日,按我說的做。若想讓這一世安然無恙,你我,都不能出錯。”
翌日,皇宮大殿,華燈初上。
為陳國使團接風洗塵的宮宴,盛大開席。
金碧輝煌的大殿之,竹悅耳,舞姬蹁躚,觥籌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裴輕窈坐在眷席間,目不聲地掃過主位不遠。
陳國使團的席位上,為首的正是陳國三皇子,陳昱。
此人約莫二十出頭的年紀,生得倒是儀表堂堂,一暗紫蟒袍,更添了幾分貴氣。
他言談舉止間頗有章法,此刻正與大梁的員們談笑風生,時不時舉杯,看起來溫文爾雅,極風度。
若非早知他里的暴與不堪,單看這副皮囊,倒也算得上是個人。
裴輕窈注意到,陳昱的目,總是有意無意地瞟向公主們的席位,眼神里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與期待。
顯然,他對即將為他皇子妃的大梁公主,充滿了興趣。
酒過三巡。時機,差不多了。
裴輕窈端起酒杯,狀似不經意地湊到鄰座的一位貴邊。
姓劉,是兵部侍郎的千金,也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傳聲筒。
任何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只要經了的口,不出半日,便能傳遍整個京城上流圈子。
“劉姐姐,”裴輕窈低了聲音,臉上帶著幾分恰到好的擔憂,“你瞧,寧公主今日怎麼沒來?真是急死人了。”
劉月華果然來了興趣,也湊過來小聲道,“是啊,這麼重要的場合,公主殿下怎會缺席?莫不是……子又不爽利了?”
裴輕窈要的就是這句話!
連忙“哎呀”了一聲,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讓周圍幾桌豎著耳朵的貴們聽個一清二楚。
故作懊惱地捂住,一雙杏眼眨了眨,滿是天真與慌,“我……我不是故意的。劉姐姐,你可千萬別說出去啊。”
這副蓋彌彰的樣子,更是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放心,我最嚴了。”沈月華拍著脯保證,眼睛卻亮得驚人,“到底怎麼了?公主殿下究竟是什麼病?”
裴輕窈蹙著秀眉,長長地嘆了口氣,聲音里滿是同與惋惜。
“唉,這事本不該我說的。寧姐姐也是可憐,自弱,這病兒是娘胎里帶出來的。前段時日,陛下恩典,讓去靈寺祈福,你們當真是去祈福的麼?”
神兮兮地頓了頓,看著周圍幾雙瞪大的眼睛,才繼續用“悄悄話”的音量說道:
“名為祈福,實為養病啊!那病……唉,說出來都怕污了各位姐姐的耳朵,總之就是……是有‘難言之’,需得常年靜養,不能勞,更見不得風,不得寒,平日里湯藥就沒斷過……”
“難言之”四個字,瞬間讓在場的貴們腦補出了一萬種可能。
沒想到平時放浪形骸,紈绔不羈的公主竟然有病!
是不能生育?還是有什麼會過人的頑疾?
一時間,竊竊私語之聲四起。
裴輕窈心里默念:寧啊對不起了,這是為你好!委屈你暫時犧牲一下名聲了!
而這一切,自然也落了不遠的陳國使團眼中。
就在這時,謝奕修端著酒杯,緩步走到陳國使團的席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