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著他走了一圈,像是要確認這不是自己的幻覺。
這緋的袍,穿在他上,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矜貴,儒雅,風度翩翩。
裴輕窈高興得幾乎要原地蹦起來,杏眼里閃爍著比星辰還要璀璨的芒。
“你什麼時候回京城的?怎麼……怎麼都不提前告訴我一聲!我好去接你啊!”
激得有些語無倫次。
一把抓住他的袖子,連珠炮似地:“對了對了,外祖母和外祖父還好嗎?他們有沒有想我?還有大舅舅和二舅舅他們呢?家里的生意都還好嗎?金陵一切都好吧?”
上次見面還是的書舍開張,他來送賀禮,彼時,還沒來得及與他多聊幾句,他便告辭,說是皇上派了要的差事給他,匆匆離京,回了金陵。
心中有太多太多的話想問,太多的思念要傾訴。
金陵傅家,是母親的娘家,是江南首富,也是前世今生,除了裴家之外,最溫暖的港灣。
可問到最後,看著眼前表哥溫潤含笑的臉,裴輕窈的鼻子卻猛地一酸,眼眶瞬間就紅了。
上一世,從金陵最後一次探親回來後不久,父親就被構陷獄。
天子一怒,洗皇城,下令將裴家滿門抄斬。
而遠在金陵的外祖家,也沒能逃過此劫。
一道“包庇罪臣,意圖謀逆”的圣旨,讓江南最富庶的傅家,一夜之間傾覆。
滿門老小,盡數被連累,或流放,或斬首……甚至都不知道,那個最疼的外祖母,最後是怎樣的結局。
那是重生以來,午夜夢回時,與裴家滅門慘案一同反復折磨著的。
另一個淋淋的噩夢。
此刻,看著活生生的、意氣風發的表哥就站在自己面前。
告訴金陵一切都好,那種失而復得的狂喜與後怕織在一起。
幾乎要將的理智淹沒。
淚水,不控制地在眼眶里打轉。
傅承安看著這副想笑又想哭的模樣,眸中的笑意更深。
也添了幾分無奈的寵溺。
他抬起手,想像小時候那樣,的發頂。
“傻丫頭,我這不是回來了嗎?”他的聲音溫得能滴出水來。
“我是昨天夜里京的。今日宮宴,在大殿之上,遠遠瞧見了你,只是人多眼雜,不好上前與你相認。想著你宴後定會從此門出宮,便特地在此等你。”
他頓了頓,看著晶亮的眸子,補充道,“沒想到,恰好遇上你的馬車壞了。”
他坦地承認自己是刻意等候,這份坦誠,讓裴輕窈心里一暖。
“你放心,”傅承安繼續道。
“祖母和祖父子骨都朗得很,不過總在念叨你,說我們家的小窈窈長大了,翅膀了,都不知道回金陵去看看他們兩個老人家了。”
“我去!我盡快就去!”裴輕窈含著淚,用力地點頭,聲音里帶著濃重的鼻音。
“瞧你,”傅承安失笑,終是沒忍住,抬手用指腹輕輕揩去眼角沁出的一滴淚珠,作自然又親昵。
“怎麼還是和小時候一樣,是個哭鼻子的小丫頭。”
這句悉的調侃,瞬間將裴輕窈拉回了遙遠的年記憶里。
那時候,每次了委屈,或是闖了禍被父親責罵。
都會跑到這位表哥面前哭鼻子,而他總是會這樣。
一邊無奈地笑話,一邊變著法子地哄開心。
“走吧,”傅承安收回手,指了指自己的馬車,笑容溫和。
“別站在這兒吹風了。我送你回家。”
“嗯!”
裴輕窈重重地點了點頭。
現在有滿肚子的話想跟他說,想問他這些年的近況。
想聽他講金陵的趣事,也想從他這里,找到一能夠對抗前世宿命的力量。
提起擺,毫不猶豫地登上了傅承安的馬車。
車夫為他們關上車門,隔絕了外面的風與窺探的視線。
馬車,空間寬敞,布置得極為雅潔。
一方案幾,兩只墊,角落里的小香爐燃著清淡的檀香。
混著傅承安上獨有的墨卷氣息,讓人心神安寧。
這與謝奕修那輛總是散發著清冽雪松香氣,帶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的馬車,截然不同。
一個如江南春日,溫暖和煦。
一個如北境寒冬,凜冽孤高。
車緩緩啟,平穩地行駛在寂靜的朱雀大街上。
車廂溫暖如春,裴輕窈捧著傅承安遞過來的茶。
覺自己那顆因算計和籌謀而繃了一晚上的心,終于在此刻,得到了片刻的安放。
看著對面含笑著自己的表哥,心中百集。
真好,你們都還在。
這一世,定會拼盡所有,護他們周全!
馬車暖香浮。
裴輕窈覺自己繃了一晚上的神經,終于松弛了下來。
著對面溫潤如玉的表哥,眼底的笑意真摯而。
“表哥,你這次回來,是要留在京城做了嗎?”
傅承安含笑點頭,那雙盛著江南春水的眸子,專注地凝視著:“嗯,授了翰林院修撰一職。日後,便長留京城了。”
他頓了頓,聲音得更低,帶著一小心翼的試探:“窈窈,你……在京中過得可好?”
他問得籠統,但裴輕窈卻聽懂了他話里的深意。
母親早逝,父親公務繁忙。
繼母面慈心苦,整個丞相府,看著風無限,里卻不知藏著多私。
遠在金陵的外祖家,一直都擔心了委屈。
前世的,總是在信里報喜不報憂。
將徐箏母的種種刁難都咽進肚子里,只因不想讓遠方的親人擔心。
可這一世,不想再當那個委曲求全的傻子了。
“好,也算不上頂好。”裴輕窈垂下眼睫。
長長的睫在眼下投下一片小小的影,看起來有幾分楚楚可憐。
“不過表哥放心,不過是些上不得臺面的小作罷了,我如今,可不是從前那個任人拿的裴輕窈了。”
抬起頭,杏眼亮晶晶的,哪里還有半分委屈。
分明是只藏起了爪子的小狐貍。
傅承安看著這副俏又帶著幾分慧黠的模樣。
先是一愣,隨即失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