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手段,的確是謝奕修的風格。
“可憑流言,恐怕不足以讓他們退。他們會去求證,皇帝也會出面辟謠。”
“當然。”謝奕修贊許地看了一眼。
“所以,還需要一把火。一把能將所有流言都坐實的火。”
他將目投向窗外,夜正濃。
“你去找寧,把計劃告訴,讓配合。那個子,裝是裝不來的,但本出演,想必能超常發揮。”
“那把火……是什麼?”
謝奕修角勾起一抹弧度,意味深長:“一個能讓將驕縱跋扈、無視規矩演繹到極致的舞臺。以及一個……能心甘愿挨一鞭子的人。”
裴輕窈的腦海里,瞬間浮現出賀凌雲那張又氣又無奈的臉。
明白了。
這是為寧設的局,也是為賀凌雲設的局。
一石二鳥。
“我明白了。”點頭,接過這個任務。
這是他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并肩謀劃。
沒有理由退。
“好。”謝奕修看著清亮堅定的眼睛,心中某個空了許久的地方,被填上了一暖意。
他掀開車簾,對外吩咐道,“不必回府了,先送裴小姐回府。”
馬車在相府門前停下。
裴輕窈下車前,謝奕修住了。
“窈窈。”
“嗯?”回頭。
“以後有事,先告訴我。”他的聲音很低,卻又藏著一笨拙的請求,“不管是什麼事。”
裴輕窈的心微微一,點了點頭:“知道了。”
看著馬車消失在街角,才轉回府。
夜風吹在臉上,很涼,心里卻前所未有的安穩。
翌日,裴輕窈以探病為由,在宮里見到了。
寧公主正煩躁地用鞭子打著院中的一棵柳樹,花瓣和柳葉落了一地。
看到裴輕窈,丟了鞭子,滿臉頹喪。
“窈窈,你可算來了!昨晚那姓賀的渾蛋……”
裴輕窈沒讓繼續抱怨下去,直接將謝奕修的計劃和盤托出。
寧越聽,眼睛越亮。
昨日的頹然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興與躍躍試。
“命格相沖?天煞孤星?這個好!這個好!”一拍大。
“本公主早就看那陳國王子不順眼了,一臉腎虛樣!要我嫁給他,還不如讓我去死!”
拳掌:“說吧,要我怎麼做?保證比真的還真!”
“你什麼都不用做,”裴輕窈拉著坐下。
“做你自己就好。越囂張,越跋扈,越好。”
與此同時,京中的暗流開始涌。
不知從何起,關于寧公主命克夫、龍相沖的傳言。
開始在三教九流之地悄然散播。
從茶館的說書人,到天橋的算命先生。
再到各國使團下榻的驛館僕役口中,故事被演繹出十幾個版本。
陳國副使是個多疑之人,聽聞風聲,立刻派人暗中查探。
結果查到的,都是謝奕修早已備好的證據——
當年欽天監員的後人、宮中退休的老嬤嬤,言辭鑿鑿,說得煞有介事。
副使將信將疑地將此事稟報給了陳國此次的正使,左賢王。
左賢王是個極其迷信的人,聽聞此事,臉當即沉了下來。
他上呵斥副使聽信謠言,心里卻已埋下了懷疑的種子。
三日後,皇帝為顯國力,在城西皇家馬場舉行了一場盛大的馬球賽,并盛邀請了陳國使團觀賽。
這便是謝奕修準備的舞臺。
寧公主一火紅騎裝,英姿颯爽,與一玄勁裝的賀凌雲,分屬兩隊。
比賽開始,兩隊人馬馳騁錯,馬蹄翻飛,球桿揮舞,場面激烈異常。
陳國左賢王坐在觀賽臺上,一邊欣賞比賽,一邊不聲地觀察著寧公主。
他見球風彪悍,氣勢人,毫不輸男子,心中那份疑慮又加深了幾分。
這樣的子,確實太過剛烈。
比賽進白熱化階段。
寧策馬截住一球,正揮桿攻門,斜刺里忽然沖出一匹黑馬,正是賀凌雲。
他子一側,蠻橫地將寧開,順勢將球奪走。
“賀凌雲!”
寧被他撞得差點落馬,當即大怒。
這一下,是計劃之,卻也實實在在地點燃了的真火。
顧不上追球,調轉馬頭,徑直朝著賀凌雲沖了過去。
賀凌雲仿佛背後長了眼睛,一擊得手後,立刻策馬回防,里還不忘挑釁:“公主殿下,承讓了!”
在全場上千雙眼睛的注視下,寧公主追上了賀凌雲,揚起了手中的馬鞭。
“啪——!”
一聲清脆的響,響徹整個馬場。
所有人都驚呆了。
賀凌雲的馬停了下來,他沒有躲。
那火辣辣的一鞭,結結實實地在他的後背上。
隔著料,想必已是皮開綻。
寧猶不解氣,還想再第二鞭。
這時,一陣邪風毫無征兆地刮過觀賽臺,將陳國使團席位後方那桿繡著蒼狼圖騰的王旗,吹得咔嚓一聲,從中折斷!
全場死寂。
所有人的目,都從場中持鞭的公主和挨打的將軍之子上。
轉移到了那面倒下的旗幟上。
左賢王的臉,瞬間變得鐵青。
流言,應驗了。
驕縱跋扈,當眾鞭打朝廷命之子,是為人禍。
陣前斷旗,是為天譴。
這兩件事發生在同一時刻,由不得他不信!
他猛地站起,看也不看場上的鬧劇,對著座上的皇帝拱了拱手,臉難看地說:“陛下,我方不適,先行告退!”
說罷,不等皇帝回應,便帶著一眾使臣拂袖而去。
皇帝的臉,黑得能滴出墨來。
翌日,早朝。
鴻臚寺卿戰戰兢兢地出列:“啟稟陛下,昨夜,陳國使團連夜遞國書,言稱……言稱寧公主貴不可言,其國君福薄,恐無法迎娶,故……故而,請求解除婚約。”
話雖說得委婉,但誰都聽得懂。
這是鐵了心要退婚了。
朝堂上一片嘩然。
皇帝坐在龍椅上,面沉如水,握著扶手的手青筋暴起。
奇恥大辱!
這簡直是大梁立國以來,聞所未聞的奇恥大辱!
他將怒火盡數遷到了寧上,厲聲道,“宣寧上殿!”
片刻後,寧一素,卸去所有釵環,走上大殿。
沒有半分懼,脊背得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