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聽一句,的,便抖得更厲害一分。
那雙早已干涸的眼眶里,滾落下一滴滾燙的淚。
十三年了。
以為,他早就忘了。
甚至不敢去想,不敢去問。
可沒想到,他不僅沒有忘,甚至為了,不惜與君王反目。
“不值得……”
喃喃自語,淚水,無聲地落。
“為了我這個早就該死的人,不值得……”
“值得!”裴輕窈打斷,聲音里帶著哭腔,卻無比堅定。
“您是我娘,是父親的妻子!沒有什麼值不值得!”
“娘,跟我們走吧!”
“我們回家,父親在等您,大哥也在等您!”
傅常玉看著兒堅定的眼神,又看了看一旁沉默不語,但氣場強大的謝奕修,那顆早已死去的心,第一次產生了搖。
或許……
真的可以嗎?
似乎想起了什麼,轉走到床邊,從枕頭下,出了一個用素錦帕包裹著的東西。
回到裴輕窈面前,緩緩地,打開了那個包裹。
里面,是一疊整整齊齊,疊放好的,白帕。
一共,十三方。
“你兩歲那年,我被關了進來。”
傅常玉拿起最上面的一方帕,遞給裴輕窈。
“這是你三歲生辰的。”
帕的一角,用最細的線,繡著一朵含苞待放的玉蘭花。
針腳細,栩栩如生。
又拿起第二方。
“這是你四歲的。”
上面的玉蘭花,開得更盛了一些。
“五歲……六歲……”
一方,又一方。
每一方手帕,都代表著一年。
每一朵玉蘭花,都比前一朵,開得更加燦爛。
直到最後一方,那朵玉蘭,已經徹底盛放,風華絕代。
“這是你今年,十五歲生辰的。”
“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我算不清時日,只能靠著繡繃上的花開花落,記住我的窈窈,又長大了一歲。”
“這是母親,唯一能為你做的了。”
裴輕窈接過那疊承載了十三年思念與母的帕,只覺得重若千斤。
再也說不出一句話,只能將臉埋進那疊帕里,任由淚水,將它們徹底浸。
“好了,別哭了。”傅常玉輕輕拍著的背,眼中卻也噙滿了淚。
忽然猛地抬起頭,看向殿門的方向。
“你們快走!”
“現在就走!若是被他發現,你們……誰也走不了!”
“他來不了。”謝奕修終于開口,聲音低沉而有力。
“他現在病膏肓,自難保。”
傅常玉卻猛地搖頭,眼中閃過一深刻的恐懼。
“你們錯了。”
“你們本,不了解他。”
看著謝奕修,聲音里帶著一抖。
“他那樣的人,怎麼會允許自己,有自難保的一天?”
“就算他病得只剩下一口氣,他也會牢牢地,將一切都控制在自己手里。他會給自己,留好無數條退路。”
“這座地宮,是他的絕對區。這里的一舉一,一定都在他的監視之下。你們能進來,或許……或許本就是他設下的一個局!”
“我不管是不是局!”裴輕窈猛地站起來,干眼淚,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今天,我一定要帶您走!”
“就算是死,我們一家人,也要死在一起!”
“裴夫人,跟我們走吧。”謝奕修也上前一步,看著傅常玉。
“我母親用命,想要換您出去。我不能,讓白死。”
傅常玉看著眼前這兩個執拗的年輕人,一個,是脈相連的兒,一個,是故的兒子。
的心中,天人戰。
忽然,的腦中,像是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猛地抓住了謝奕修的手臂。
“等等!”
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
“我想起一件事。”
“很多年前,有一次,他喝醉了。他在這里,對我說了很多胡話。”
傅常玉努力地回憶著。
“他說……他說他知道自己錯了,錯得離譜,但他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他還說,他怕史的筆,怕後世的罵名。所以,他親手,寫了一樣東西。”
謝奕修和裴輕窈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震驚。
“什麼東西?”謝奕修追問道。
傅常玉回憶著:“書房的龍椅左邊的扶手,龍頭的里,有一個機關。”
“他說,那里面,藏著他當年寫下的……罪己詔。”
“那上面,記錄了他強擄臣妻,害死你母親的……全部罪行。”
裴輕窈和謝奕修的呼吸,同時一滯。
一個君王,親手寫下自己的罪證。
這不僅是荒唐,更是瘋狂。
“娘,您確定真有此事?”裴輕窈的聲音都在發抖。
這不是兒戲。這是足以顛覆一個王朝的鐵證。
“我確定。”傅常玉的眼神,異常清明。
“他醉後所言,每一個字,我都記得清清楚楚。他說,那是他給自己留的最後一點人。”
猛地站起,拉住傅常玉的手。
“母親,既然有了這個,我們就更要走!只要拿到罪己詔,我們就有了證據!”
“我們現在就走!”
傅常玉卻反手,握住了的手。
“窈窈,你聽我說。”
“我被關在這里,十三年。我比你們,更想離開。”
的目掃過這座華麗的牢籠,眼中是刻骨的恨意。
“但我不想,以一個逃犯的份,在暗夜里逃竄,後半生都活在追殺與躲藏之中。”
“我要的,是堂堂正正地,從這里走出去。”
看著兒,一字一句,清晰而堅定。
“我在這里,等了十三年。不差,這最後幾日。”
“現在,時機,還未到。”
裴輕窈的眼淚再次涌出。
明白母親的意思。
倉皇出逃,只會給皇帝追殺找個更好的借口!
他們需要一個萬無一失的機會。
“可是……”還是不放心。
“沒有可是。”傅常玉打斷,眼神轉向謝奕修。
“孩子,你母親的仇,裴家的冤,我十三年的恨。這一切,都在你的上。”
“我知道這不公平。”
“但我信你。”
看著謝奕修,那眼神,是托付,也是信任。
“我在這里等你們。”
“等你們,把該做的都做完。”
“然後,再來帶我回家。”
謝奕修看著傅常玉,又看了看懷中淚流滿面的裴輕窈。
他知道,這是唯一的路。
也是最險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