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著裴輕窈站起,對著傅常玉,深深一揖。
“裴夫人,請您,務必保重。”
“我答應您,很快,就會回來。”
說完,他不再有片刻遲疑,拉起裴輕窈,轉就要離去。
就在他們走出門口時,傅常玉忽然住裴輕窈!
“窈窈!”
裴輕窈回頭。
“告訴你父親,我也從未忘記過他。還有,你和兩個哥哥,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裴輕窈沒有多想,只是重重點頭!
回到地面的那一刻,夜風撲面而來。
冰冷,刺骨。
謝奕修沒有送裴輕窈回相府,而是直接將帶回了東宮。
“待在這里,哪里也不要去。”他看著紅腫的眼睛,聲音不容置喙。
“從現在開始,東宮,是最安全的地方。”
裴輕窈沒有反駁,知道,他說的對。
“你要做什麼?”問。
“拿東西。”
半個時辰後,皇宮書房外。
林軍寸步不離地把守。
謝奕修認為,只能智取。
想著,他繞過書房,然後在側面扔下一只貓,轉移了門口守衛的視線。
然後趁機溜過去將人打暈。
功潛書房!
書房,只留著一盞昏暗的宮燈。
謝奕修的目,直接鎖定了那張象征著至高權力的龍椅。
他快步上前,沒有毫猶豫。
左邊扶手,龍首。
他的手指,在那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龍口中,索著。
片刻後,指尖到了一個微小的凸起。
他用力一按。
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
龍椅的底座,一個幾乎與木紋融為一的暗格,緩緩彈開。
里面,靜靜地躺著一個紫檀木的盒子。
謝奕修拿起盒子,打開。
里面,是一卷用明黃錦緞包裹的卷軸。
他展開卷軸。
果然是謝循的筆跡!
開篇是四個大字!
“朕,有罪焉。”
罪己詔。
是真的。
上面,清晰地記錄了他如何因一己私,覬覦臣妻。
如何下毒構陷,制造傅常玉假死之局,如何為掩蓋真相,羅織罪名,害死他的母親李……
謝奕修握著卷軸的手,青筋暴起。
十三年的真相,兩世的冤屈,在這一刻,終于有了證據。
他將卷軸小心地卷好,正準備放懷中。
忽然,他的作一頓。
他拿起那個空了的紫檀木盒,掂了掂。
不對。
分量不對。
這個盒子,比看起來的,要重。
他的目,瞬間變得銳利。
他出手,在盒子壁仔細索。
在盒底的錦緞之下,他到了一極細的隙。
有夾層。
他的心,猛地一沉。
他小心地撬開那層薄薄的木板。
木板之下,是另一卷,用黑錦緞包裹的卷軸。
黑,在皇家,代表著絕與死亡。
謝奕修的心中,升起一強烈的不安。
他緩緩展開那卷黑的卷軸。
眼的,依舊是皇帝的字跡。
但上面的容,卻讓他如墜冰窟。
那是一份,早已擬好,并且已經蓋上了傳國玉璽的——
詔。
“若傅氏常玉一事泄,或裴氏一族有任何不臣之舉,著京畿衛、龍鱗衛,即刻查抄相府,裴氏滿門,無論男老,一律……”
“滿門抄斬,一個不留。”
謝奕修的腦中,仿佛有萬千驚雷,同時炸響。
他手中的兩份卷軸,一份,是皇帝的罪己。
一份,是裴家的催命符。
這一刻,他終于明白了傅常玉口中,那個真正的謝循。
他不是瘋了。
他清醒得可怕。
他早就料到,有朝一日,這個可能會被揭開。
也早就料到,拿到罪己詔的人,會以為自己手握王牌。
所以,他在這里,設下了最後一局。
一個,最惡毒,最殘忍的謀。
他給了謝奕修一個選擇。
要麼,為了皇位,為了保住裴輕窈的命,將這份罪己詔,連同這個,永遠埋藏在地下。
從此,他母親的冤屈,永無昭雪之日。
傅常玉,永世不得踏出地宮。
要麼,為了真相,為了復仇,將這份罪己詔公之于眾。
而代價,便是發這份詔,讓裴家,頃刻間,萬劫不復。
他知道,這道旨在謝循信得過人的手里還有一份!
只是這個人是誰,他暫時還不知道。
只要傅常玉的公之于眾,裴家就將會萬劫不復!
正義與。
真相與生命。
他只能選一個。
謝奕修站在空無一人的書房中,手中握著那兩份卷軸。
寒意,從腳底,蔓延至全。
他第一次,嘗到了什麼,真正的,帝王之。
謝奕修回到東宮時,天已蒙蒙亮。
寢殿,燈火通明。
裴輕窈沒有睡。
坐在桌邊,面前的茶已經涼。
聽到腳步聲,猛地回頭,在看到謝奕修的那一刻,繃的才略微放松。
快步迎上去,看到他蒼白的臉和深不見底的眼眸,心又被揪。
“拿到了嗎?”問,聲音干。
“拿到了。”
謝奕修從懷中,取出了那個用明黃錦緞包裹的卷軸,遞給。
裴輕窈抖著手,接過。
展開卷軸,只看了開篇那四個字——“朕,有罪焉”,
眼淚便不控制地涌了出來。
是真的。
母親說的,都是真的。
有了這個,他們就有了為母親,為裴家,討回公道的鐵證。
抬起頭,看向謝奕修,眼中是劫後余生的激與希。
然而,看到的,卻是一雙沒有任何溫度的眼睛。
那雙眼睛里,沒有喜悅,沒有輕松,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濃稠的黑暗。
裴輕窈的心,猛地一沉。
“怎麼了?”
“謝奕修,是不是……還發生了什麼?”
謝奕修看著,他要怎麼告訴?
這份罪己詔的背後,是另一份早已為裴家準備好的催命符?
告訴,他的父皇,用和全家的命,給他設下了一個無解的死局?
他做不到。
“事,”他終于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
“比我們想的,要復雜。”
他只說了這一句,便越過,走到了窗邊。
窗外,晨曦微,驅散了長夜的黑暗。
可他心中的那片黑暗,卻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濃郁。
裴輕窈站在他後,看著他拔卻孤寂的背影。
沒有再追問。
知道,能讓他出這種神的事,一定是足以將人徹底摧毀的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