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走上前,從後,輕輕地,抱住他。
沒有說話,只是將臉頰在他的後背上。
想用自己的溫,分擔他上一一毫的寒意。
片刻之後,他緩緩抬起手,覆蓋在了環在自己腰間的手上。
“窈窈,”他低聲開口。
“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
“無論接下來發生什麼,都信我。”
“好。”裴輕窈毫不猶豫地回答。
“我信你。”
兩世的糾葛,早已讓他們為彼此生命中,最深的烙印。
此時,謝循在一陣劇烈的咳嗽聲中醒來。
他推開圍上來的宮人,抖著,從龍床上坐起。
一夜之間,他仿佛又老了十歲。
太監王全連忙上前,臉上滿是擔憂:“陛下,您龍欠安,太醫囑咐了,要靜養……”
“去……晚照閣。”謝循眼神卻陡然變得銳利。
王全心中一凜,不敢再勸,立刻躬應是。
他低下頭,掩去眼中的驚駭。
通往地宮的轎輦,比任何時候都要平穩,卻也比任何時候,都要漫長。
晚照閣的口就在養生殿的偏殿!
大皇子被廢,圈至死。
二皇子謀逆,賜死獄中。
他最看好的兩個兒子,一個愚蠢,一個狠毒,最終,都了他帝王之路上,可笑的注腳。
而那個他從未放在眼里的第三子,卻以一種他無法掌控的姿態,強勢崛起。
他收攏了江南的民心,掌控了京畿衛的兵權。
甚至,連最忠于自己的忠遠伯沈家,都與他越走越近。
他正在一步一步,離自己的掌控。
他汲汲營營一生,算計了所有人,到頭來,卻發現自己,正一步步走向眾叛親離的結局。
他自一人,走進了那座囚了他一生摯的牢籠。
地宮,一如既往的死寂。
傅常玉正坐在繡繃前,一針一線,繡著帕角的玉蘭。
的作,沉靜而專注,仿佛這世間的一切,都與無關。
謝循拖著病,一步一步,走到邊,坐下。
傅常玉的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一下。
但手中的作,并未停下。
“大皇子被廢,文敘也死了。”
他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種死寂的疲憊。
像是在陳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又像是在對這十三年來,唯一的聽眾,做最後的懺悔。
傅常玉穿針引線的手,沒有毫停頓。
謝循自嘲地笑了笑。
“朕汲汲營營一生,到頭來,眾叛親離。”
他以為,他贏了裴守勤,贏了天下。
可到頭來,他什麼也沒有得到。
皇權,是孤家的。
兒子,是敵對的。
就連他最的人,也從未真正屬于過他。
“朕以為擁有了天下,卻連最的人,也從未過我。”
說著,他側過頭,目灼灼地,看著傅常玉平靜的側臉。
那張臉,早已不復當年的風華。
歲月和十三年的幽,在臉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跡。
可在他眼中,依舊是當年那個,在桃花樹下,對著裴守勤嫣然一笑的。
那一笑,讓他記了一輩子,也恨了一輩子。
傅常玉依舊沉默,仿佛在聽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
的冷漠,謝循早已經習慣!
他看著孤高清冷的姿態,心中那偏執的與恨,再次織翻涌。
他忽然問:“你想離開嗎?”
傅常玉的手,終于停了下來。
沒有回頭,只是維持著那個姿勢,僵在那里。
謝循聲音里,帶上了一哄般的溫。
“想去見守勤,見你的兒嗎?”
傅常玉握著繡花針的手,猛地收。
緩緩地,轉過頭來。
十三年來,這是第一次,正視他。
那雙毫無波瀾的眼睛里,沒有激,沒有欣喜,只有一片冰封千里的冷寂。
“你又想做什麼?”
這個男人,用十三年的時間,早已將心中最後一天真,碾得碎。
他所有的示好,背後都必然藏著更深的算計。
謝循看著眼中那毫不掩飾的警惕與憎惡,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只是想告訴,他是真的,想在生命的最後,放自由。
但條件卻是不能公之于眾!
他張了張,一腥甜猛地從間涌了上來。
“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讓他無法說出任何話。
他連忙用手帕捂住,咳得撕心裂肺。
仿佛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一般。
傅常玉冷冷地看著他。
的眼中,沒有一憐憫。
終于,咳嗽聲漸漸平息。
謝循無力地,大口地著氣。
他緩緩地,攤開手中的手帕。
一片刺目的殷紅,赫然出現在潔白的帕上。
是。
是他,正在走向死亡的,證明。
他的,早就被權力、猜忌和無盡的悔恨掏空了。
“朕恐怕……時日無多了。”他看著手帕上的,平靜地說道。
“朕這一生,做錯了很多事。但唯獨一件事,從未後悔。”他抬起頭,眼中是病態的偏執。
“就是將你,留在我邊。”
“瘋子。”傅常玉吐出兩個字,眼神里沒有恨,只有一種看一切的麻木。
十三年。
夜夜相對,日日看管。
早已失去了恨的力氣,也失去了逃跑的念頭。
這里,就是的墳墓。
“朕可以放你走。”謝循突然道。
傅常玉的眼中,終于出現了一波。
“在你走之前,想清楚。”謝循盯著。
“是走,還是留。”
他留下這句話,便轉離開了。
石門,緩緩關上。
暖閣,再次恢復了死寂。
傅常玉盯著刺繡。
久久未。
新年到了。
宮中沒有半分節慶的氣氛,著衰敗和冷清。
自從那夜從東宮回來,裴輕窈的心,就分了兩半。
一半,沉浸在與母親重逢的巨大悲喜中,日夜煎熬。
另一半,則被謝奕修說的復雜,得不過氣。
信他。
可這信任,并不能消解心中的焦灼。
年關將至,相府外,下人們奉命掛上了燈籠,上了窗花。
試圖營造出一點節慶的氣氛。
看見這些,更加迫切的想要接母親回家。
要今年的新年,和母親一起過。
裴輕窈思來想去,覺得應該把這件事告訴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