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陷回憶,聲音變得縹緲。
“當年在相國寺,是朕先見的……若不是朕要即刻回宮,你又怎會有機會娶到?本該是我的……”
“住口!”
裴守勤目眥裂,一聲怒喝打斷了他。
他握劍的手青筋暴起,因極致的憤怒而抖。
“無恥!覬覦臣妻,幽于室!謝循,你不堪為君!”
他中的恨意與殺意,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
劍刃,向前遞進一寸。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影閃了進來。
“住手!”
謝奕修的聲音,冷靜而急切。
他沒有毫猶豫,直接擋在裴守勤的劍前,將龍床上的謝循,護在後。
裴守勤的劍,堪堪停在他前。
“你要護他?”裴守勤死死地盯著謝奕修,那眼神,像是要將他生吞活剝。
“今日,你若敢護他,便休想再娶窈窈!”
這是威脅。
謝奕修的臉沒有毫變化,他沉聲道,“相爺,我護的不是他,是大梁,是裴府。”
他迎著裴守勤幾乎要殺人的目,一字一句道,“今日,你若殺了他,便是弒君。謀逆大罪,裴府上下,滿門抄斬。你想讓裴夫人尸骨未寒,就讓整個裴家為陪葬嗎?你想讓窈窈,為你們這一輩人的錯誤,承擔後果嗎?”
他當然知道後果。
可十三年的海深仇,得他不過氣。
“不殺他,難消我心頭之恨!”他從牙里出這句話。
“他已經時日無多,何須您這一劍,臟了自己的手。”謝奕修看了一眼床上奄奄一息的謝循,眼神冰冷。
隨即,他轉回頭,目落在裴守勤手中的長劍上。
“父債子償。”
他平靜地說道。
“我上既流著他的,那這一劍,由我代他了。”
話音未落,他出手,竟主握住那鋒利的劍,猛地向前一送!
利刃穿皮,沒膛。
時間,在這一刻靜止。
“不——!”
一聲凄厲的哭喊,從殿門口傳來。
裴輕窈推門而,看見的正是這讓肝膽俱裂的一幕。
的父親,手持長劍刺進最的人的口!
鮮,瞬間染紅他月白的華服,像雪地里驟然綻開的紅梅,目驚心。
裴輕窈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哭著跑過去,扶住搖搖墜的謝奕修,然後猛地跪倒在裴守勤面前。
“父親!父親我錯了!”語無倫次,淚如雨下。
“我不嫁了!我不嫁了!你別殺他!求求你……”
“別說氣話……”謝奕修拉住的手,因失而變得蒼白。
“不是你想的那樣……”
裴守勤也愣住。
他完全沒想到,謝奕修會這麼做。
他看著在謝奕修口的劍,又看看自己握著劍柄的手,一巨大的荒謬和無力席卷而來。
他猛地松開手,任由那把長劍從謝奕修的里落,掉在地上。
“好,好一個父債子償……”他慘然一笑,看向龍床上的謝循。
“太子殿下說得對,我不該因為你的無恥,臟了我的手。”
“謝循。你我的兄弟義,君臣之義,今日,一刀兩斷。”
“上至碧落,下至黃泉,我裴守勤,永不原諒你。”
“我們的仇,到九泉之下,再算!”
說完,他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謝奕修和痛哭的兒,轉,決然而去。
龍床之上,謝循看著他憤然離去的背影,一滴淚,終于從眼角落。
他輸得徹徹底底。
“謝奕修!謝奕修你撐住!”裴輕窈哭著想要扶起他,卻發現他舊傷未愈,又添新傷,虛弱得像一片落葉。
心疼得快要碎了。
在府中醒來,便聽聞父親提著劍進了宮。
怕父親做出不可挽回的事,不顧一切地沖進來,沒想到……
母親慘死的畫面,父親決絕的背影,人染的襟……
一幕幕,像尖刀一樣,反復切割著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經。
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知覺。
在倒下的最後一刻,謝奕修出手,用盡最後一力氣,將攬懷中。
裴輕窈是在一片暖香中醒來的。
不是相府清冷的檀香,也不是東宮凜冽的雪松香。
而是一種屬于的、甜的芬芳。
睜開眼,目是悉的明黃紗帳。
是寧的寢宮。
“窈窈!你醒了!”
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寧直接撲過來,抱住。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知道父皇他會……”寧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這些天把自己關在宮里,誰也不敢見,尤其是裴輕窈。
父皇囚了的母親,害死了的母親。
這道海深仇,橫在們之間,讓無地自容。
裴輕窈還有些虛,抬手,輕輕拍了拍寧的背。
然後將推開,為掉眼淚。
“不關你的事。”的聲音沙啞,卻很平靜。
寧看著,眼淚掉得更兇了。
“是賀凌雲把你送來的。”寧噎著說。
“他抱著昏迷的你,沖進我宮里的時候,快把我嚇死了。他說,謝……他說謝奕修也了傷,昏迷之前,讓他把你送到我這里來。他說,這里最安全。”
裴輕窈的心,猛地一。
“他怎麼樣了?”
“皮外傷!”寧立刻道。
“太醫說看著嚇人,其實就是失多了些,沒有傷及要害!已經醒了!真的!”
寧用力地點著頭,像是在說服裴輕窈,更像是在說服自己。
裴輕窈沒有再問。
信,或者不信,已經不重要了。
撐著床榻,慢慢坐起。
“我要回家。”
的聲音,沒有一起伏,像一潭死水。
寧愣住了,“現在?你的子……”
“我要回家。”裴輕窈重復了一遍,掀開了被子。
寧看著這樣,心疼得無以復加,卻又不敢再勸。
扶著裴輕窈站起來,遲疑地問:“那……三哥那里,你不去看看嗎?”
裴輕窈穿鞋的作,停頓了一瞬。
看他?
該用什麼表,去面對他呢?
腦子里很。
一邊,是父親決絕的背影,和母親慘死的畫面。
一邊,是他口綻開的,那朵刺目的紅梅。
與恨,被碎了,和吞下,堵在的心口,讓不過氣。
“我不知道……”低聲說,聲音里,是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茫然與脆弱。
“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現在,只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