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看著蒼白的側臉,所有的話,都堵在嚨里。
終究,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地為披上狐裘,親自將送上回府的馬車。
回到相府,天已經快亮了。
府門前,沒了往日的車水馬龍,只掛著兩盞凄清的白燈籠,在清晨的寒風中,蕭索地搖曳。
一踏府門,一濃重的悲傷,便迎面撲來。
府中上下,一片縞素。
下人們垂著頭,腳步無聲,連呼吸都帶著小心翼翼的抑。
正堂之中,設了靈堂。
一口漆黑楠木棺槨,靜靜地停放在中央。
裴輕窈的腳步,頓住了。
的目,死死地黏在那口棺槨上,再也無法移開分毫。
那里躺著的母親。
回來了。
卻不是走著回來的。
裴守勤就跪在棺槨近前,一麻孝。
他的背佝僂著,仿佛一夜之間被走所有的氣神。
有抑的,破碎的哭聲,從他上傳來。
“是我沒用……到頭來還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阿玉……我對不起你……”
“為什麼你這麼狠心……連見我一面都不肯……”
他一遍一遍地重復著。
另一邊,大哥裴行簡紅著眼,沉默地燒著紙錢。
他向來沉穩的臉上,此刻,也滿是無法掩飾的悲痛。
就連一向跳不羈的小叔裴越,也換下一紅,穿著素服,安靜地站在一旁,眼底是一片沉郁的霾。
裴輕窈看著眼前這一幕,只覺得六神無主,天旋地轉。
強撐著,從寧宮中回來。
可當親眼看到,那個代表著死亡的棺槨,看到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沉浸在無邊的悲傷之中時。
那繃到極致的弦,終于斷了。
眼前一黑,子一,再次失去知覺。
等再次醒來,目的是自己房間里悉的帳頂。
天,已經黑了。
屋子里,只點了一盞昏黃的燈。
床邊,坐著一個人。
一個,此刻最不想見卻又……最無法抗拒的人。
謝奕修。
他一黑,襯得那張本就失了的臉,愈發蒼白。
看見醒了,他眼中瞬間迸發出一亮,立刻俯過來。
“怎麼樣?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顯而易見的張。
裴輕窈看著他,有一瞬間的恍惚。
了干的,問出的第一句話是:“你怎麼在這里?”
父親,怎麼可能讓他進門。
謝奕修的眼神,閃躲了一下,隨即,又坦然地迎上的目。
“我……翻墻進來的。”
裴輕窈的心,微微一。
掙扎著想要坐起來。
謝奕修立刻手,小心地扶住的背,又在後塞了一個枕。
他轉,去桌邊倒了杯水,遞到邊。
裴輕窈沒有接。
看著他,看著他蒼白的臉,看著他眼底的青黑,看著他作間極力掩飾的僵。
那把劍,就在他的口。
是的父親,親手刺進去的。
而他,卻是為了保護的仇人。
這一切,都像一個解不開的死結。
“你走吧。”
開口,聲音平靜得沒有一波瀾。
謝奕修端著水杯的作,猛地一僵。
他緩緩放下水杯,轉過,難以置信地看著。
那雙深邃的眼眸里,瞬間,涌上了濃重的委屈與酸。
“窈窈……”
他開口,聲音里,帶著一不易察覺的抖。
“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不打算……要我了嗎?”
這句話,像一針,扎進了裴輕窈的心里。
要他嗎?
怎麼可能不要他。
可母親的死,父親的恨,像兩座大山橫在他們之間。
心煩意,本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
“我不知道。”別開臉,不去看他那雙傷的眼睛。
“你先走吧。”
的聲音了下來,帶著疲憊的懇求。
不然,被父親發現,肯定會生出新的風波。
果不其然,話音尚未落下,房門就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
“砰——”
承重力撞擊的門板發出一聲巨響,震得屋的燈火,都劇烈地搖晃了一下。
裴守勤滿眼地站在門口。
他的目,第一時間鎖定了屋的謝奕修。
然後,他看見坐在床上的兒。
那一瞬間,他眼中最後的一理智,徹底崩塌。
“好,好啊……”
他低聲笑著,一步一步,走了進來。
那笑聲,比哭聲,更讓人心。
“我還在想,你為何要替他擋那一劍。”
他死死地盯著謝奕修,聲音像是從牙里出來的。
“原來,是為了這個。”
他手指著裴輕窈,那手指,因極致的憤怒而劇烈地抖著。
“為了,能繼續在這里,和我裴家的兒,私相授!”
之前所有的合作,所有的默契,在這一刻,都了笑話。
他現在,只看見仇人的兒子,出現在他兒的閨房里。
“你給我滾出去!”他指著謝奕修,怒吼道。
謝奕修站起,擋在床前,將裴輕窈護在後。
“丞相,您冷靜一點。”
“冷靜?”裴守勤慘笑一聲。
“你告訴我,我如何冷靜?我的妻子,被你父親,囚十三年,含恨而終!我的兒,卻在這里,和仇人之子,卿卿我我!”
他越說越氣,口劇烈地起伏著。
他猛地,轉向裴輕窈。
“你的母親,尸骨未寒!”
“你……”
他抬起手。
“啪——”
一聲清脆的耳,響徹整個死寂的房間。
裴輕窈被打得偏過頭,白皙的臉上,瞬間浮起一個清晰的五指印。
懵了一瞬,錯愕地看向父親。
這是活了這麼久,父親第一次打!
那個總是將捧在掌心疼的父親,好像再也不在了。
謝奕修也懵了。
他看著裴輕窈臉上的紅印,怒意漸起。
他猛地抓住裴守勤還未放下的手腕,用力將他甩開。
“你瘋了!”
他的聲音,冰冷刺骨。
“你可以對著我撒氣,但你憑什麼,打窈窈!”
裴守勤被他甩得一個踉蹌,後退了兩步。
他看著謝奕修護著裴輕窈的樣子,更是怒火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