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輕窈靠坐在床頭,看著他忙前忙後,親自為倒水,試溫,然後小心翼翼地遞到邊,那副模樣,哪里還有半分新皇的架子,分明就是個伺候主子的小廝。
“我自己來。”有些不自在。
“不,”謝奕修固執地搖頭,眼地鎖著。
“我喂你。”
他怕一松手,眼前這一切就又會變一場空的夢。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李德低了聲音,卻依舊著焦灼的通報聲。
“陛下,裴相……裴相帶著裴小爺和裴大公子已經在殿外候著了……”
謝奕修喂水的作一頓。
他早就派人通知了裴守勤!
裴輕窈的眼睛瞬間亮了。
“爹爹?還有小叔和大哥?”掙扎著就要下床。
“快讓他們進來!”
“別!”謝奕修連忙按住,將重新安置好,聲安。
“你子還虛,我去請他們進來。”
他站起,整了整略顯凌的龍袍,深吸一口氣,臉上又恢復了清冷矜貴的模樣。
他緩步走到殿門前,親自拉開了那扇沉重的殿門。
門外,三道影立。
在他後,是長子裴行簡,一青服,溫潤如玉的臉上此刻滿是寒霜,看向謝奕修的目,帶著毫不掩飾的排斥與審視。
而站在最後的,則是穿著一包紫的裴越。
他與旁人不同,臉上雖有擔憂,但更多的,是一種看好戲的玩味。
他的目在謝奕修那龍袍上滴溜溜地轉了一圈,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微臣,參見陛下。”
裴守勤的聲音,冷得像是從冰里撈出來的。
他躬行禮,卻未下跪。
這是臣子的禮。
謝奕修心中一沉,面上卻不敢有毫怠慢,他側讓開路,聲音放得極低,帶著晚輩的恭敬:“丞相不必多禮,窈窈……醒了,正念著你們。”
“窈窈!”
一聽到兒的名字,裴守勤再也顧不上什麼君臣之禮,一個箭步便沖了進去。
裴越慢悠悠地晃進來,經過謝奕修時,還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眉弄眼地低聲道,“你行啊,不聲不響滴干了件大事,有前途。”
謝奕修:“……”
寢殿,早已是另一番景。
“爹爹!”裴輕窈看到父親那憔悴的模樣,眼圈一紅,聲音里帶上了哭腔。
“窈窈!”裴守勤沖到床邊,看著兒蒼白的小臉,一顆為父的心幾乎要碎幾瓣。
他出微微抖的手,想要,卻又怕驚擾了似的,懸在半空。
父二人,隔著誤解與生離死別,此刻四目相對,所有的隔閡,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爹爹,兒不孝,讓您擔心了。”裴輕窈主握住父親的手,淚水滾滾而下。
“醒來就好,醒來就好……”裴守勤老淚縱橫,反手將兒的小手握住,仿佛要將嵌自己的骨之中。
一旁的裴行簡也是紅了眼眶,他看著妹妹,聲音哽咽:“窈窈,覺怎麼樣?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大哥,我沒事了。”裴輕窈對他笑了笑,又看向那個吊兒郎當的影。
“小叔,你怎麼也來了?又懶沒去國子監?”
裴越“嘖”了一聲,搖著他那把包的折扇,湊上前來:“小沒良心的,小叔我這是擔心你,特地請了假來的。看你這活蹦跳的樣子,看來是死不了了。”
他話雖說得不正經,眼中的關切卻是真的。
一家人圍在床邊,其樂融融,仿佛這里是丞相府的院,而不是皇宮的寢殿。
而被徹底晾在一旁的謝奕修,就像一個格格不的外人。
他靜靜地站在幾步之外,看著那幅畫面,心中既是酸,又是欣。
這才是他的窈窈該有的樣子。
被家人環繞,被意包裹。
溫過後,裴守勤的臉,又沉了下來。
他站起,轉向謝奕修。
“陛下。”他拱了拱手,語氣是不容置喙的堅決。
“多謝陛下救窈窈,此恩沒齒難忘!但小大病初愈,需得靜養。老臣今日,要帶回府。”
此言一出,寢殿的氣氛瞬間凝固。
裴行簡立刻上前一步,站在父親邊,態度鮮明。
裴輕窈也是一愣,下意識地看向謝奕修。
謝奕修的臉白了白。
他最怕的,就是這個。
他往前一步,對上裴守勤那雙銳利的眼,語氣雖然恭敬,立場卻寸步不讓。
“丞相,窈窈如今是朕的皇後,理應留在宮中。”
裴守勤冷笑一聲,聲俱厲,“陛下好一道先斬後奏的圣旨!我裴家的兒,何時到陛下一紙詔書就定了終?臣可沒同意!”
“爹爹!”裴輕窈急了。
這可是皇帝!
爹怎麼能這麼跟他說話!
裴守勤回頭看一眼,“爹今日,一定要帶你回家!”
他說著,竟真的要上前去扶裴輕窈。
“岳父!”謝奕修急之下,口而出,直接上前攔在床前,張開雙臂,形一個保護的姿態。
“朕不會讓你帶走!”
一個是當朝丞相,一個是新朝帝王。
兩人就這麼對峙著,一個寸步不讓。
就在這時,一道懶洋洋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哎哎哎,大哥,陛下,你們這是干什麼呢?”
裴越搖著扇子,施施然地走到兩人中間,一手搭上自家大哥的肩膀,一手沖著謝奕修擺了擺。
“都消消氣,消消氣嘛。”
“你們忘了窈窈是怎麼病的嗎?又來?”
兩人聞言,忽然都收斂了氣場!
裴越見他們安靜下來,笑嘻嘻地看向謝奕修,那雙桃花眼里閃著狡黠的。
“陛下,您說,咱們窈窈是不是您的中宮皇後?”
謝奕修警惕地看著他,點了點頭:“是。”
“那您是不是要給咱們窈窈,一場全天下最盛大的冊後大典?”
“自然。”這是他早就想好的。
“這就對了嘛!”裴越一拍手。
“您再想想,自古以來,哪有皇後是東宮直接抬到鸞春恩殿的?那不笑話了嗎?”
他頓了頓,循循善。
“咱們窈窈,父兄尚在,娘家是堂堂的丞相府!這出嫁,自然是要從丞相府出嫁,八抬大轎,冠霞帔,明正娶,從朱雀大街一路抬進宮門,百朝拜,萬民敬仰!這樣,才不算委屈,也才能彰顯您對皇後,對咱們裴家的重視,是不是這個理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