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太皇太後那蒼老卻威嚴的聲音,才緩緩響起,打破這死一般的寂靜。
“玉如,抬起頭來。”
沈玉如恭順地抬起那張楚楚可憐的芙蓉面。
燈火下,配上那弱無骨的段,任誰看了,都要生出三分憐惜。
只可惜,座上的人是太皇太後。
活了這一輩子,見過的人、演過的戲,比沈玉如吃過的鹽還多。
“今夜之事,你做得很好。”太皇太後呷了一口參茶,語氣聽不出喜怒。
“哀家讓你扮弱,你便扮得恰如其分。那裴家的小丫頭,到底年輕氣盛,被哀家和你這麼一唱一和地迫,果然自了陣腳。”
提到裴輕窈,沈玉如的眸中飛快地閃過一怨毒。
終于贏了裴輕窈一次!
在太和殿上,當著滿朝文武,當著陛下的面,贏了裴輕窈!
甚至已經開始幻想,自己宮之後,定要憑著自己的才與溫婉,將陛下從裴輕窈那個草包人邊奪過來。
到那時,什麼皇後之位,什麼六宮專寵,都將是的囊中之!
“了宮,你須得記住幾件事。”
太皇太後的聲音,如同一盆冷水,澆在了沈玉如綺麗的幻想之上。
一個激靈,連忙收斂心神,做出洗耳恭聽的模樣:“請姑祖母示下,玉如定當銘記在心。”
太皇太後將手中的茶盞重重一擱,嚇得沈玉如心頭一跳。
“收起你那些不該有的心思!”太皇太後的聲音陡然轉厲。
“皇帝的心,如今在裴輕窈上,你莫要一進宮,就想著去爭寵,去做那等以卵擊石的蠢事!你的任務,是固寵,更是……盯了長樂宮!”
長樂宮,那是歷代皇後的居所。
太皇太後的眼中,閃爍著老謀深算的。
“人最容易對另一類人放下戒心,那就是不如自己的人。你要讓把你當一個玩意兒,一件擺設,一個……可以用來彰顯皇後大度的工。”
沈玉如聽得雲里霧里,不明白,自己明明是要去和裴輕窈爭的,為何姑祖母卻要退讓,甚至去討好那個最恨的人?
的臉上,不由自主地流出一困與不甘。
這緒,自然沒能逃過太皇太後的眼睛。
“怎麼?不服氣?”太皇太後冷哼一聲,眸一瞇,那不怒自威的氣勢,得沈玉如幾乎不過氣來。
“你當真以為,憑你一個庶的份,一道哀家的懿旨,就能坐穩貴妃之位,與那背後站著整個丞相府的裴輕窈分庭抗禮?”
“你別忘了,裴輕窈是陛下跪在床前求來的皇後!是陛下寧愿頂撞哀家,也要護在羽翼之下的人!你拿什麼跟鬥?”
論家世,是伯府庶,而裴輕窈是相府嫡,雲泥之別。
論圣心,陛下為了裴輕窈,連太皇太後都敢當眾頂撞,而對自己,卻自始至終,未曾施舍過一個正眼。
巨大的屈辱和嫉恨,瞬間將淹沒。
憑什麼?
憑什麼那個除了貌一無是的草包,能得到這一切?
看著沈玉如那張因嫉妒而微微扭曲的臉,太皇太後心中冷笑,面上卻緩和了語氣,手將扶了起來。
“傻孩子,哀家不是在打擊你,而是在教你。”拍了拍沈玉如的手背,語重心長。
“你現在所的委屈,將來,都會變你最鋒利的武。你只需記住,臥薪嘗膽,厚積薄發。只要你能留在宮里,留在陛下的邊,你就有的是機會。”
“等到時機……”太皇太後的聲音得極低,帶著一冷的。
“這皇後之位,未必就不能換個人來坐。”
猛地抬起頭,眼中發出前所未有的。
方才的迷茫與不甘,瞬間被這巨大的沖刷得一干二凈。
對!姑祖母說得對!
只要能留在宮里,就有機會!
裴輕窈那個蠢貨,怎麼可能是自己的對手!
“玉如明白了!”重重地點頭。
“玉如絕不會辜負姑祖母的期!”
“明白就好。”太皇太後滿意地點了點頭,揮了揮手。
“夜深了,你先回去吧。明日,哀家會派人去忠遠伯府傳懿旨。”
“是,玉如告退。”
沈玉如躬行禮,退出了大殿。
沒有看到,在轉的那一刻,座之上的太皇太後,角勾起了一抹何其鄙夷的冷笑。
真是個……蠢貨。
殿的珠簾一陣晃,一道頎長的影從屏風後轉了出來,正是五皇子謝泊辭。
他走到太皇太後側,看了一眼沈玉如消失的方向,俊朗的眉宇間,是毫不掩飾的輕蔑。
“祖母,沈玉如心比天高,卻志大才疏,目短淺,只看得到眼前的與榮寵。讓宮,當真能擔此重任?”
他剛才在屏風後,將一切都聽得清清楚楚。
對于這位沈家表妹,他實在是看不上眼。
太皇太後端起茶盞,用杯蓋輕輕撇去浮沫,淡淡道:“不堪重用,才有不堪重用的用。”
抬眸看向自己最疼的孫子,聲音里著一悉世事的滄桑與涼薄。
“你以為,哀家當真看重一個庶?”
“忠遠伯府,自你皇爺爺登基以來,便到打。沈礪那個沒用的東西,空有伯爵的頭銜,卻連兵權都快握不住了。如今的沈家,早已不復當年盛景,勢微至此,哀家若不扶持一把,怕是連你登基時的助力都算不上了。”
謝泊辭聞言,神一凜。
太皇太後繼續道:“沈家如今上不得臺面,所以,才更需要一把鋒利的刀,去為我們披荊斬棘,探一探路。這把刀,不能太貴重,要隨時可以舍棄,還不能牽連到我們自。”
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狠厲。
“沈玉如,就是最好的人選。是個庶,份不高不低,即便將來在宮里犯了什麼大錯,被皇帝置了,也傷不到沈家的本。忠遠伯為了家族榮,隨時可以舍棄。而自己,為了那點虛無縹緲的皇後夢,會心甘愿地,為我們去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