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知道你會拼盡全力保護我們裴家,我相信你。”
“但是,人心叵測。這朝堂之上,有多雙眼睛盯著我們裴家?盯著你這個新君。”
“我們不能給他們任何攻訐的借口。太皇太後和沈家,正愁抓不到我們的把柄。若二哥此時手握重兵凱旋,無異于將一把最鋒利的刀,遞到了他們的手上!”
輕輕搖晃著他的袖子,語氣里帶上了幾分哀求。
“這與信不信任你無關,這只是……最穩妥的法子。我怕了,我真的怕了……”
說到最後兩個字時,的聲音已經帶上了無法抑制的抖。
那深骨髓的恐懼,是前世整個家族倒在泊中的慘烈畫面,日日夜夜烙印在靈魂深的印記。
謝奕修高大的形猛地一震。
他低頭,看著眼前這個小姑娘。
臉蒼白,那雙總是亮晶晶的杏眸里,此刻盛滿了驚懼與哀求。
怒火,像是被一盆冰水迎頭澆下,瞬間熄滅。
只剩下心疼。
他怎麼忘了。
前世的,是個怎樣天真爛漫、不識愁滋味的小姑娘。
是個連他名字寫不對的小笨蛋。
唯一的煩惱,不過是今天的話本子不好看,明日新出的點心不合胃口,以及……他為什麼總是不理。
可現在呢?
會分析朝堂局勢,會權衡利弊,會為了家族的安危,著自己去算計,去恐懼,去做出最理智也最痛苦的決定。
說到底還是他把這樣的!
是他前世的無能,才讓帶著這樣沉重的記憶重生,讓這樣本該無憂無慮的年紀,背負起整個家族的命運。
他想要的,是那個會跟在他後,嘰嘰喳喳、無法無天的小姑娘。
可他親手……或者說,是命運,將變了現在這個謹小慎微、步步為營的模樣。
“窈窈……”
謝奕修結滾,再開口時,聲音已是喑啞不堪。
他猛地出長臂,一把將狠狠地進懷里。
“對不起。”
他閉上眼,聲音里是無盡的懊悔與疼惜。
“前世,你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單純的小姑娘。是我讓你變得這麼小心翼翼,惹人心疼!對不起!”
將臉埋在他堅實的膛里,悶悶地開口,聲音里帶著濃重的鼻音:“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變這樣……我也想做那個什麼都不懂的裴輕窈。”
那個可以肆無忌憚地將謝奕修三個字寫得歪歪扭扭,被他冷眼一瞥,也只敢吐吐舌頭做個鬼臉的小姑娘。
會為了收集一顆品相極好的夜明珠,纏著父親和兄長撒耍賴。
得手後又第一時間獻寶似的捧到他面前,哪怕換來的只是他一句無聊的小傻瓜。
可那樣的裴輕窈,已經死在前世東宮那間偏僻宮殿里,死在裴家滿門被屠的那個黃昏。
謝奕修一僵。
他多想告訴,他就喜歡做那個讓他頭疼的小笨蛋。
他愿意傾盡所有,換回那個天真爛漫的。
可他知道,回不去了。
鏡子破了,再怎麼粘合,裂痕也永遠存在。
他收手臂,下輕輕抵著的發頂,低沉的嗓音里是化不開的憐惜與堅定:“沒關系,窈窈。不管你變什麼樣,我都會護著你。這一世,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傷害裴家。”
“嗯。”裴輕窈在他懷里輕輕點頭。
養心殿,燭火搖曳,將兩道相擁的影拉得長長的,繾綣而又悲傷。
就在這片刻的溫存中,殿外忽然傳來侍尖細而急促的通報聲,劃破了這方寧靜。
“啟稟陛下!太皇太後駕到——!”
這聲音如同一道驚雷,在裴輕窈耳邊炸響!
太皇太後?
怎麼會這個時辰過來?
裴輕窈的瞬間繃,猛地從謝奕修懷里掙出來。
的臉上盡褪,杏眸里寫滿驚惶失措。
“怎麼辦?我……我得趕躲起來!”
深更半夜,一個未出閣的子,出現在新君的寢殿,這要是傳出去,是唾沫星子就能把淹死!
太皇太後本就看不順眼,這簡直是把天大的把柄親自送到了對方手上!
“躲什麼?”謝奕修卻是一把拉住的手腕,力道沉穩,不容置喙。
他將重新拽到自己側,長眉微蹙。
“你是我親自下旨冊封的皇後,是我未來的妻子。你我在此,正大明,為何要躲?”
可裴輕窈此刻哪里聽得進去!
前世的慘痛教訓告訴,永遠不要低估宮闈鬥爭的險惡,更不要小瞧名聲二字對一個子的殺傷力!
“不行!”急得用力想甩開他的手。
“謝奕修你瘋了!現在大婚未,我名不正言不順!太皇太後本就想塞沈玉如進宮,要是看到我肯定要給我安個不知廉恥,穢宮闈的罪名!”
這個罪名,一旦被扣上,別說皇後之位,裴輕窈能不能活到大婚之日都難說!
謝奕修看著急得泛紅的眼眶,眸沉了沉。
他知道說的是事實。
太皇太後與沈家,的確會用盡一切手段來攻擊。
是他想得太簡單了,卻忘了首先是一個需要清譽的子。
他終是松了手。
就在太監通報聲落下的瞬間,裴輕窈已經環顧四周,目最後落在白玉珠簾上。
提著擺,飛快地竄進了珠簾之後。
簾子由上好的白玉珠串,顆顆圓潤飽滿,此刻因急促的作,發出一陣“叮叮當當”的清脆撞擊聲。
簾幕晃未歇,殿門便被人從外推開。
一暗金翟紋宮裝的太皇太後,在兩名宮的攙扶下,面沉如水地走了進來。
謝奕修已然整理好儀容,恢復了那個清冷矜貴的模樣。
他上前一步,微微躬行禮:“孫兒見過皇祖母。不知皇祖母深夜駕臨,所為何事?”
太皇太後的目,看似不經意地掃過那仍在輕微晃的珠簾,眼底深劃過一抹了然的冷。
哼,孤男寡,深更半夜,共一室。
這裴相教出來的好兒,果然是個不知檢點的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