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後一愣,顯然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謝泊辭。
謝奕修不不慢地繼續道,“五弟已年滿二十,早到了議親的年紀。今日早朝,已有幾位言上奏,提及此事。說五弟文韜武略,品純良,堪為宗室表率,理應早日擇選賢良淑為正妃,為皇家開枝散葉。”
太皇太後眉頭鎖,冷冷地盯著他,揣測著他這番話的用意。
為泊辭議親,自然是好事。
可從謝奕修里說出來,總讓覺得沒那麼簡單。
果然,下一刻,謝奕修便說出了目的。
“言們還說,五弟大婚之後,便可按祖制離京就藩,替朕鎮守一方。孫兒聽著,覺得這個提議……甚好。”
“甚好”二字,他說得輕描淡寫,卻狠狠砸在了太皇太後的心口上!
讓最疼的孫子,最寄予厚的謝泊辭,去貧瘠偏遠的封地當一個有名無實的藩王?
這不啻于將所有的謀劃與野心,連拔起!
“你敢!”
太皇太後這一瞬間徹底扭曲了。
厲聲尖,再無半分平日的雍容華貴。
“謝奕修!你也別忘了,這滿朝文武,大半是哀家的人!你這個皇位想要坐得安穩,最好把哀家的話,一字一句都放在心上!”
這已是撕破臉皮的最後通牒。
將自己最大的底牌,就這樣赤地攤開在了謝奕修面前。
裴輕窈在簾後,張得手腳冰涼。
看著謝奕修的背影,面對太皇太後怒火,他竟連一一毫的搖都沒有。
他只是靜靜地聽著。
然後,他才緩緩開口。
“孫兒,記下了。”
這三個字,聽似服,可那雙深不見底的眸里,卻翻涌著駭人的寒意。
太皇太後對上他那雙眼睛,心頭竟莫名一寒。
忽然意識到,眼前這個年輕人,不是個可以任人拿的落魄皇子。
再對峙下去,只怕會更失面。
太皇太後強下心頭的驚怒與不安,重重一拂袖,臉上恢復了幾分冰冷的威嚴。
“哼!你好自為之!”
冷聲道,“讓泊辭協助禮部的事,就這麼定了!哀家乏了,回宮!”
說完,轉便要走,宮們連忙上前攙扶。
然而,剛走了兩步,卻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腳步一頓,猛地轉過頭。
的目越過他,落在白玉珠簾後。
只聽太皇太後角勾起一抹極盡諷刺的冷笑,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讓殿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哀家倒是忘了,丞相府的家教,向來與眾不同。”
那雙明而刻薄的眼睛,仿佛已經穿了那層層疊疊的玉珠,將簾後那道纖細的影看了個通。
“好好一個大家閨秀,喜歡學壁虎聽墻角?還是說,有些人天生就耐不住寂寞?”
話音落下,發出一聲滿含鄙夷的冷嗤,再不看謝奕修難看至極的臉,由宮簇擁著,儀態萬千地走出養心殿。
殿,死一般的寂靜。
“叮——當——”
清脆的撞擊聲響起,是裴輕窈失神之下,松開了攥的手,玉珠串撞在一起。
辱,難堪,憤怒……種種緒如水般將淹沒。
就知道!
就知道太皇太後早就發現了!
這個老妖婆,故意等到最後才說破,就是為了用最惡毒的言語,將的臉面狠狠踩在腳下!
裴輕窈掀開珠簾,踉蹌著走了出來。
看見謝奕修的臉,比殿外的夜還要沉。
而此刻,他眼底的戾氣,是為而起的。
那鋪天蓋地的辱,竟在對上他眼神的瞬間被沖淡了。
心口酸酸脹脹的,又有點疼。
深吸口氣,下頭的哽咽,堅定地朝他走去。
“太後真是太過分了!”
說著,出手,輕輕地握住他那只因極致的憤怒而攥拳的手。
謝奕修一僵,視線落在兩人握的手上。
謝奕修眼中的戾氣,在平靜的注視下,緩緩收斂。
他反手,將的手包裹在掌心。
“別擔心。”
他看著,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我不會讓傷害你。”
他頓了頓,補充道,“還有裴家。”
裴輕窈的心徹底安定下來,彎起眼。
“嗯,我知道。”
信他。
從皇宮回到丞相府時,夜已經很深了。
裴輕窈卻毫無睡意,徑直去了父親裴守勤的書房。
書房里燈火通明,年近五十的裴相國正對著一卷公文凝神。
聽見腳步聲,他抬起頭,看到是兒,嚴肅的臉上立刻和下來。
“窈窈,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去歇息?”
“爹,兒有要的事與您商議。”裴輕窈走過去,自然而然地為父親續上一杯熱茶。
裴守勤看著兒沉靜的面容,心中微訝。
自從上次回府,他便發覺,這個被自己捧在手心里長大的小兒,仿佛一夜之間褪去了所有的天真爛漫,變得沉穩通起來。
他不聲地接過茶杯,“說吧。”
裴輕窈組織了一下語言,輕聲道,“兒今日在宮中,聽陛下提及,不日各地藩王便要循例京述職。”
裴守勤點了點頭,這是舊例,他自然知曉。
“陛下的意思是,鎮守北境的兵馬也要回京接檢閱,所以……”裴輕窈抬眼看著父親。
“二哥,也要回來了。”
裴守勤執杯的手微微一頓,隨即眉頭便擰了起來。
他重重將茶杯往桌上一擱,發出一聲悶響,語氣里滿是不快。
“他回來做什麼!”
上說著斥責的話,可那雙微微閃爍的眼睛,卻泄了他心底的一期盼與復雜。
裴輕窈心中暗笑,父親就是這樣,心。
二哥常年戍邊,他上從不說什麼,心里卻比誰都掛念。
“爹,您先別氣。”放了聲音,解釋道。
“兒前些日子已經將母親的事,飛鴿傳書告知了二哥。他心急如焚,早就想回來問個究竟。這次藩王進京,正好給了他一個由頭,順理章地回來。”
提及亡妻,裴守勤的眼神瞬間黯淡下去,周的氣勢也沉郁了幾分。
他沉默了半晌,才擺了擺手,算是默認了此事。
裴輕窈見狀,湊近一步,試探著問出了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
“爹,兒是想問……二哥這次回來,您……您能不能勸他……”
話說得有些遲疑,杏眼盯著父親的反應。
“勸他……上繳兵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