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原本盛滿冰霜與殺伐的黑眸，在及影的瞬間，竟奇跡般地……融化了。
冰雪消融，春暖花開。
他對著，極輕極輕地彎了彎角。
那是一個溫到了骨子里的笑，帶著安哥寵溺，仿佛在對說：別怕，一切有我。
裴輕窈的心無可救藥地跳了一拍。
只覺得臉頰滾燙，連忙低下頭，掩去了眼底那抹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心。
原來，不管來多世，都會為他在某個時刻心！
“繼續。”
謝奕修一副接著奏樂接著舞的姿態！
隨著他淡然的兩個字，殿中樂聲再起，舞姬們重新舒展腰肢，歌舞升平的假象，再次籠罩了整座太和殿。
只是這一次，再無人有心思欣賞歌舞。
三位藩王如坐針氈，味同嚼蠟，只盼著這場要命的宴席早些結束。
而其余的朝臣們，則在心中默默掂量著這位新帝的手段。
一個個噤若寒蟬，再不敢有毫輕視。
裴輕窈與謝奕修都心知肚明，今夜，不過是個開始。
宴席過半，酒酣耳熱之際。
一個小太監腳步匆匆地從殿外跑了進來，一路小跑到階之下跪倒，聲音里帶著幾分抑不住的激。
“啟稟陛下！疾風將軍裴堯臣，奉旨回京述職，此刻已在殿外候旨！”
首先反應過來的是裴輕窈，只覺得腦子里有弦瞬間繃斷了！
二哥終于回來了！
巨大的驚喜沖昏了頭腦，幾乎是下意識地噌地一下，從席位上猛地站了起來，帶得前的案幾都晃了晃，杯盤發出清脆的撞聲。
“二哥！”
一聲低呼，聲音里滿是藏不住的欣喜與雀躍。
然而，聲音出口，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這……這是太和殿的宮宴！
一瞬間，滿殿的目，齊刷刷地朝了過來！
裴輕窈的臉騰地一下紅了。
站在那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雙手張地絞著袖，恨不得當場找個地鉆進去。
天吶！
都干了些什麼！
太丟人了！
就在尷尬得手足無措，連頭都不敢抬的時候，頭頂上方，卻傳來一聲帶著笑意的輕咳。
下意識地抬頭去，正對上謝奕修那雙含笑的眼眸。
他眼中沒有半分責備，滿滿的都是縱容與寵溺。
他對著，輕輕抬手示意坐下稍安勿躁！
然後才轉向那個小太監，原本溫和的笑意瞬間斂去，換上了屬于帝王的威嚴。
“宣！”
一個字，沉穩有力，瞬間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回去。
裴輕窈如蒙大赦，連忙坐了下來，心臟還在砰砰跳。
裴守勤剛才是拉都沒拉住，此刻看著兒也是無奈的搖頭！
可殿中的氣氛，卻因為疾風將軍裴堯臣這七個字，再次變得微妙起來。
朝臣們頭接耳，竊竊私語。
“這裴家的勢力，是不是太大了些？”
“是啊！裴守勤穩坐丞相之位，門生故舊遍布朝野。如今，他兒又要主中宮，為皇後。現在，連他那個在北境手握兵權的兒子都回來了……”
“一門兩國公，父為相，為後，子為將……嘖嘖，我大梁開國百年來，何曾有過這等權勢滔天的世家？”
“噓！小聲點！不要命了！”
這些議論聲雖低，卻還是斷斷續續地飄進了裴輕窈的耳朵里。
握著酒杯的手指微微收，心中卻并無太多波瀾。
就在眾人心思各異之時，一陣沉穩而有力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裴輕窈立刻抬起頭，目灼灼地向殿門。
只見一個穿玄鎧甲、披赤披風的高大影，逆著，踏了這金碧輝煌的大殿。
他的面容被頭盔的影遮去大半，只能看到一個線條剛毅的下頜，和一雙如同寒星般銳利的眼睛。
真的是二哥！
裴輕窈的眼眶，瞬間就紅了。
記憶里的二哥，還是那個離家時，會紅著臉塞給一包糖，讓別告訴父親的青年。
可眼前的他，早已褪去了所有的稚。
他長高了，也更黑了，肩膀寬闊得像一座可以依靠的山。
上那屬于沙場武將的凜冽殺氣，更是讓殿中那些養尊優的文臣們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他從一個不諳世事的年郎，長了能獨當一面、守家衛國的大將軍。
這條路，該有多辛苦？
裴輕窈心中又是驕傲，又是心疼，眼淚幾乎要掉下來。
然而，走進大殿的裴堯臣，卻目不斜視。
他徑直走到階之下，在距離龍椅三步之遙的地方，單膝跪地！
“臣裴堯臣，參見陛下！”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裴將軍一路辛苦，平，賜座。”
謝奕修的聲音自有一不容置喙的威嚴。
“謝陛下。”裴堯臣利落起。
他目在殿中一掃，落在了父親裴守勤和妹妹裴輕窈的上。
父親清瘦了些，但脊梁依舊筆直，是天下文人的風骨。
而他的小妹，那個記憶里只會跟在他後要糖吃、追著陸景殊跑的小丫頭，此刻竟也出落得亭亭玉立，眉眼間褪去了幾分天真，添上了一抹他看不懂的沉靜與銳利。
四目相對，千言萬語都堵在間。
想問過得好不好，想告訴邊疆的風沙有多，他有多想念京城的糖糕。
可這是皇宮，是天子前。
所有的家常話，都只能被禮法規矩死死下，化作一個克制的、飽含思念的眼神。
裴堯臣被侍引著，坐到了裴守勤與裴輕窈的對面。
隔著一張長案，隔著搖曳的燭火與鼎沸的人聲，仿佛隔著千山萬水。
他剛剛落座，一道尖銳的聲音驟然刺破了這短暫的溫。
“陛下！”一名須發半白的老臣巍巍地出列，是都察院的左都史，也是太皇太後母家提拔上來的老臣。
“老臣有本要奏！”
裴輕窈端著酒杯的手指微微一！
這又要鬧什麼幺蛾子！
果然，二哥的回京，就是這些人最好的發難引子。
“裴家一門，文有裴相執掌中樞，武有疾風將軍鎮守邊疆，如今，裴家又要母儀天下……陛下，這裴家，當真是風頭無兩，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