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都齊刷刷地聚焦在裴家父三人上。
謝奕修的臉瞬間沉了下來，握著酒杯的手指骨節泛白。
他正要開口，卻見方才被他一番敲打後安分了不的淮南王，眼珠子一轉，也跟著站了出來。
“史大人所言甚是！自古外戚勢大，乃國之禍。裴家已是權傾朝野，若再出一位皇後，將來太子上流著裴家的，這大梁的江山，究竟是姓謝，還是姓裴，可就說不準了！”
這話，比老史的更加惡毒，幾乎是把謀逆兩個字直接扣在了裴家的腦門上！
“沒錯！”靖北王也聲氣地附和。
“裴家，不能為後！”
“請陛下三思！”永安王隨之附和。
一人開口，便如打開了泄洪的閘口。
那些早就對裴家心懷不滿，或是依附于太皇太後、沈家一派的員，紛紛出列，言辭懇切，句句都是為了江山社稷，字字卻都像淬毒的刀子，捅向裴輕窈。
裴輕窈的臉一寸寸冷了下去。
知道，今天這道坎，是必須要邁過去的。
緩緩抬眸，目越過那些跳梁小丑，直直地向了一言不發的太皇太後。
果不其然，太皇太後的臉上掛著一抹看似慈和的笑。
目落在謝奕修上：“皇帝，他們說的話，并非毫無道理。”
謝奕修聲音里裹著怒意和冰渣。
“朕的婚事，立誰為後，何時需要經過你們的同意與置喙了？”
帝王之怒，如雷霆萬鈞！
殿下的眾人瞬間噤聲，被那迫人的威駭得心頭一。
“皇帝，你太天真了。”太皇太後卻不為所，慢悠悠地道。
“你坐上這張龍椅，便再無家事。你的事，就是國事！”
頓了頓，眼睛里閃過一，話鋒一轉，仿佛做出了巨大的讓步。
“哀家也不是非要棒打鴛鴦。裴家為後，也可以。”
只見太皇太後緩緩地、一字一句地拋出了的條件。
聲音清晰地傳遍了金殿的每一個角落：
“除非——裴相致仕歸田，出相印！”
“裴將軍，上繳兵權，回京領個閑職！”
這兩個條件，就像兩道驚雷，在每個人的頭頂炸響！
致仕歸田？上繳兵權？
這哪里是讓步，這分明是要生生斬斷裴家的左膀右臂，拔掉裴家的獠牙，讓權傾朝野的裴家，變一個只有空殼子的擺設！
這道題，是出給皇帝的，更是出給裴輕窈的。
是要無上的後位，還是要家族的權勢？
這天下，似乎都在等著的選擇。
裴輕窈垂在側的指尖，早已攥得發白。
指甲深深嵌掌心，帶來一尖銳的痛，卻讓愈發清醒。
甚至能覺到旁父親裴守勤那瞬間變得沉凝如鐵的氣息。
謝奕修的眼眸中已是風暴凝聚。
就在這劍拔弩張、一即發之際，一道帶著三分散漫、七分調侃的笑聲，毫無預兆地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僵局。
“呵……”
眾人循聲去，只見鎮國公世子賀凌雲，竟施施然地站了起來。
他一手還端著酒杯，輕輕晃了晃里面琥珀的酒，臉上掛著一抹玩世不恭的笑。
“諸位大人，當真是好大的威啊。”
他這話一出，滿殿嘩然。
這賀世子是瘋了不？
太皇太後和三王聯合發難，皇帝都已怒，他一個臣子，竟敢在這時候跳出來說風涼話？
都察院的老史氣得胡子直抖，指著他道，“賀世子！此乃朝堂議事，豈容你這黃口小兒在此科打諢！”
賀凌雲聞言，笑意更深，他也不看那老史，目反而懶洋洋地在淮南王、靖北王幾人臉上轉了一圈，最後才悠悠地落回到謝奕修的上，眼神里帶了點促狹。
“陛下，臣倒是覺得，諸位大人不是威大，而是活得不耐煩了。”
人群炸開了鍋。
這話，簡直是赤的挑釁！
賀凌雲卻仿佛沒看到那些恨不得用眼神殺死他的朝臣，自顧自地繼續說道。
“我大梁新帝登基，正是百廢待興、勵圖治之時。外有強敵環伺，有民生待安。諸位大人不想著如何為陛下分憂，如何讓我大梁海晏河清，卻全都把眼睛盯在陛下的後宮里，盯著陛下的婚事不放。”
他頓了頓，角的弧度帶上了一鋒銳的嘲諷。
“怎麼？諸位是覺得，這皇宮是你們家的後宅，陛下的婚事是你們可以隨意的家事不？還是說，你們覺得自己的腦袋在脖子上待得太久了，想換個地方待待？”
這一番話，如同一記響亮的耳，狠狠在方才那些慷慨陳詞的員臉上。
他們剛才還滿口江山社稷、國之禍，此刻被賀凌雲這麼一頂，一個個臉都變得青白加。
尤其是那幾個藩王。
淮南王臉漲了豬肝，強自辯解道：“我等……我等也是為了大梁的江山穩固著想！裴家勢大，確是事實！”
“事實？”賀凌雲嗤笑出聲。
“我看，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才是事實吧！”
他環視一周，目如刀。
“裴相為國為民，鞠躬盡瘁，才換來今日的百之首！裴將軍在北境浴殺敵，用命博來這疾風將軍的赫赫威名！這都是實打實的功績！”
“諸位大人若真覺得眼紅，覺得裴家風頭太盛，那也好辦啊。”賀凌雲攤了攤手，姿態輕松得仿佛在談論天氣。
“你們也努努力，拿出真本事來輔佐陛下，讓陛下看到你們的才干，給你們也升個一品兩品的大當當，再不然，就讓你們的兒子、孫子也別在京城里鬥走狗了，都送去邊疆建功立業，搏個封蔭回來。”
他的聲音陡然一轉，帶上了毫不掩飾的鄙夷。
“哦，對了，最後，再把你們家里養得最水靈、最漂亮的兒打扮打扮，送進宮里來，看看能不能得陛下青眼，也來一場賣求榮的富貴。到那時，你們不也了外戚？不也權傾朝野了？”
“現在自己沒本事，兒子不爭氣，就只會聚在這里，為難陛下，為難一個為國盡忠的功臣之家。你們算什麼肱之臣！丟人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