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乍破,晨曦微熹。
整個上京城仿佛在一夜之間,被無邊無際的喜慶紅所淹沒。
十里紅妝,從丞相府門口一路鋪陳,蜿蜒至巍峨的宮門。
仿佛一條連接人間與天闕的絢爛長河。
裴輕窈坐在妝臺前,任由喜娘為梳上繁復的發髻。
銅鏡中的,一正紅、繡著金翱翔的繁復嫁。
冠霞帔沉甸甸地在頭頂,珠翠流蘇隨著輕微的作,撞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一切都好得像一場不真實的夢。
前世,也曾嫁給謝奕修,卻沒有賓客,沒有祝福。
而今生,他給了一場震天下的盛世大典。
“窈窈。”
裴守勤走進來,眼眶卻微微泛紅。
他看著自己如珠如寶養大的兒,聲音里帶著一不易察覺的哽咽。
“往後……要好好的。”
裴輕窈心頭一酸,轉過,撲進父親的懷里。
“爹爹,兒會好好的。您和哥哥們,也都要好好的。”
裴行簡和裴堯臣站在一旁,一個溫潤,一個英武,此刻眼底都滿是同樣的不舍與驕傲。
小叔裴越也風風火火的跑進來,看見裴輕窈圍著轉了好幾圈!
“嘖,小窈窈今天真!”
裴輕窈:“小叔!”
裴越的提醒讓幾人都意識到,裴輕窈再也不是裴家的大小姐了,從今天開始是大梁的皇後娘娘了!
幾人一對視,然後四個男人站一排對著裴輕窈,異口同聲地行禮:“臣參見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裴輕窈看著父兄和小叔,眼淚唰的一下就流了下來!
撲通一聲跪下對著父兄磕頭:“爹,窈窈不孝,大哥二哥,小叔,窈窈不能陪在你們邊了!”
幾人皆是眼眶通紅,裴守勤扶起裴輕窈:“傻孩子,你現在是皇後,怎麼能跪我們!”
“爹,我是皇後的前提是,我也是您的兒呀!”
“窈窈,要是陛下欺負你,別忘了哥哥手里還有十萬大軍呢!”
裴堯臣剛說完就被大哥裴行簡拍了下頭:“你是嫌我們裴家還不夠招搖是吧?到嚷嚷!”
二哥被打的捂著頭,卻敢怒不敢言。
裴輕窈破涕為笑!
還再說,可外面的喜公公已經喊道:“吉時已到。”
裴輕窈在兄長的攙扶下,一步步踏上那華無匹的駕。
鑾駕所過之,萬民跪拜,山呼皇後娘娘千歲。
隔著明黃的紗幔,著外面鼎沸的人聲,心中百集。
知道,那個男人,正在路的盡頭,等。
太和殿前,百分列,雀無聲。
謝奕修一紅喜服,上面同樣繡著飛龍,立于九十九級白玉臺階之上。
往日里那雙清冷的眼里,此刻卻盛滿了溫。
他的目,穿過所有的人群鎖在那個向他緩緩走來的,一紅妝的影上。
那是他的皇後。
是他用兩世的悔恨與深,才終于能明正大牽起手的姑娘。
等他終于握住的手時,他的心才落在了實!
兩人相視一笑,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繁瑣而莊重的封後大典。一步步進行著。
跪拜天地,跪拜先祖。
當掌印太監展開圣旨,準備念出冊封皇後的最後一道詔令時!
“陛下,萬萬不可!”
洪亮的聲音,如同一記驚雷驟然炸響在莊嚴肅穆的太和殿!
眾人嘩然,齊齊循聲去。
忠遠伯沈礪,自百隊列中走出,他面漲紅,神激。
三步并作兩步沖到丹陛之下,重重地叩首。
“陛下!”他聲嘶力竭地喊道。
“裴家德不配位,何以母儀天下!”
此言一出,滿場死寂。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大婚之日,封後大典,當朝一品軍侯,竟敢當眾直言皇後德不配位?
雖然所有人心里都是真想的,但敢正大明說出來的他還是頭一個!
裴輕窈臉上的一下褪得干干凈凈。
猛地抬眼,看向謝奕修。
四目相對。
他的眼神依然沉靜。
他沖極輕微地搖了搖頭,那眼神仿佛在說:別怕,有我。
只這一個眼神,便讓裴輕窈那顆瞬間懸到嗓子眼的心,稍稍安定了些許。
謝奕修緩緩垂下眼簾,目落在沈礪上。
“忠遠伯,”他的聲音冷厲帶著十足的迫。
“你可知,今日是什麼場合?你又可知,你在說什麼?”
沈礪仿佛豁出去了,他直了脊背,朗聲道:“臣知今日是陛下大喜之日,但正因如此,臣才更不能眼看陛下被佞蒙蔽,立一位心懷叵測之後!”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拔高。
“臣有確鑿證據,證明丞相裴守勤,私下里一直收藏前朝罪臣李牧之的詩集!那罪臣當年因何而死,天下皆知!裴守勤此舉,分明是想效仿此人,意圖謀逆!如此叛臣之,豈能為我大梁國母!”
裴輕窈的腦子里像是炸開了一樣,嗡嗡作響。
詩集……
又是詩集!
前世父親就是因為這個莫須有的罪名,被先帝記恨,最終導致裴家滿門抄斬的悲劇!
怎麼會這樣?
這一世,重生歸來,改變了那麼多事。
可為什麼,兜兜轉轉,這盆臟水,還是潑到了父親的頭上?
不對!
裴輕窈猛地攥藏在寬大袖袍下的手,指甲深深掐進里。
很確定,自從重生後,旁敲側擊地提醒過父親多次。
父親早就沒收藏過任何詩集孤本了。
沈礪言之鑿鑿的證據,是從何而來?
謝奕修在聽到詩集二字時,周的氣息瞬間冷到極點。
他漆黑的眸里,殺意翻涌。
“來人。”
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將忠遠伯拖下去。”
兩名金吾衛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沈礪。
沈礪還在拼命掙扎:“陛下!陛下明察啊!臣句句屬實,絕無半句虛言!裴家狼子野心,您不能立裴輕窈為後啊!”
“朕的皇後,得到你來置喙?”
謝奕修緩緩開口。
“朕再說一次。”
他環視著臺下戰戰兢兢的百,目如利劍般掃過每一個人。
“今日,是朕與皇後的大婚之日。誰敢再多說一個字,擾了皇後的大典……”
他微微一頓,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視為謀逆,滿門同罪。”
滿場皆寂,落針可聞。
那毫不掩飾的凜冽殺氣,讓所有人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去那九五之尊的逆鱗。
沈礪被強行拖了下去。